若是平常,慕子衿早便恨不得将整个人递送到他的妻身边去,可这次却较了真。赌气似的不飞去只言片语,只待百里思青先想起他,履行临别时的承诺,才能教他觉得赢了几分重视。

风从西面吹来,青色的长袍被掀起,滚入一片燥热。

二十多年,少有的情绪波动中,叫百里思青的女子便占了十之*,剩余的一二分,或多或少还是与她相关。

大燕新皇的恶劣暴行从十七岁那年南下灭了月国接连又屠了晋国的边城雍昌开始,九州但凡听闻燕帝的名号无一不闻风胆寒。却忘记了有多久,何时起,冷铁铸造的心肠也会镀上缠绵悱恻缱绻难安。

年少时总把未来想得太好,以为不管如何变化,时间总会随着设想的轨迹奔跑。都道久别最相思,可似乎自舞象之年的慕世子闭门不出开始,那个少女就将此人从脑海里拔除一空。

好不容易娶了回来,那些人却还是贼心不死地惦记,多年占据了他的位置不够,还千方百计想要夺得她的关注。有借尸还魂的,有不肯娶妻的,还有失了踪却非要他的妻亲赴边关的,好似不这样就不能彰显自个儿的不堪一用。

慕子衿恨不能自己此刻性命垂危,让她的妻选择是结发之夫还是亲缘表哥。

爱情里,太在乎的那方便会想太多,对于一丁点儿小事都会不由自主地纠结好久,最终陷入更深的纠结中,慕子衿兀自坐在细竹编就的摇椅上皱着眉,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是多么不符身份的幼稚。

蝶香经过他的身旁,好奇地打量明显陷入烦躁里的男人好几眼,最终拉过站得远远的银子,不确定地问道:“驸马怎么了?”

银子抬头看看天,皓月当空,瞧不见几颗星星,显得尤为孤零零。

身为奴才,他当然不能诟病高阳公主。但这为人之妻做得也实在是太…不过,想到这是蝶香继上次争吵后第一次主动理他,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吐露,只能又一遍问道:“公主可有书信?”

蝶香忧愁了一下,摇摇头,接着却狠狠剜了他好几眼,甩手离开。

他这半月来每日都问这同样的问题几乎不下五十遍,她的耳朵都快磨成茧了!她自是比谁都要惦记她家公主,可她哪里给驸马变出一封信来,真是受不了!

蝶香不耐烦走了,院子里便只剩下银子和慕子衿。

四周无他人,银子犹豫了会儿,还是向前跨了几步,正色道:“主子。”

慕子衿淡漠地收回仰望的视线,目不错珠地望着他。

银子如实道:“公主已经到达望君城。”瞧着慕子衿神色不满意,他赶紧又道:“一路皆平安。”如果可以的话,他定然按着百里思青的手为他主子回上一封书信。

须臾,见男人紧锁眉宇,冷得像要冻结月亮,他捏了把冷汗,找寻适宜的话,“无人发现我们为公主扫清了道路。”从离京开始,他们的人就提前一步整理了百里思青沿途要经过的地方,为其能迅速到达边关提供了最大的便捷。

可惜主子做的再多,却不能让高阳公主知晓他的用心。

慕子衿垂眸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纹路清晰交错,指尖依稀余有淡淡的药香。他扫了旁边的石桌一眼,表情有些松动,其中蕴了丝感慨和无奈。

他的妻人走了还让她的贴身婢女每日为他熬药。可她却忘记了,良药能够治愈疾病,却不能解相思。

修削的手指敲上摇椅的扶手,慕子衿淡淡问道:“人来了没?”

银子明白他所问为何,神色凛了凛,恭敬回道:“已经在路上了。”

慕子衿唇角终于牵起一抹笑意,“大燕的明珠珍贵而稀少,此番朕和太后忍痛割爱,希望泱国能看到大燕一片交好的诚心。”

银子闻言努力站稳腿脚。大燕先皇有近二十位皇子,然而就只出了一位公主,乃是与燕帝一母同胞的妹妹苍瑶。苍瑶公主自出生起就极受先皇和太后的宠爱,在大燕呼风唤雨几乎无所不能。燕帝平素也极为宝贝这个亲妹妹,特赐凤辉圣撵,所行之处,群臣莫敢不让。

苍瑶公主今已十八芳华,九州君臣快挤破了脑袋,太后却一直舍不得让她出嫁,言称要将其嫁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可现在,却被主子一旨送来了泱国…

他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但主子此举无疑是委屈了苍瑶公主。不说苍瑶公主容貌娟丽倾城,才情惊艳绝伦。大燕公主何其尊贵,地位并不亚于泱国的高阳公主,甚至还高出高阳公主几分,又岂能用以和亲?

也不知太后她老人家是如何肯答应的。

思考了半晌,他鼓足勇气问道:“主子,恕属下愚昧,苍瑶公主性情桀骜,从不轻易受人摆布,此次怎么会同意来泱?”

慕子衿笑而不语,谁说他拿圣旨压了她?他不过是让人在珠玉宫偶然提了几次泱国风华无双的寒王爷而已。苍瑶自个儿愿意来瞧她感兴趣的人,实不能为他左右。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敛了下去,当初落玉湖那件事,老丈人给了十日期限,大理寺和刑部却拖了半个多月也未能结案,后来便只能不了了之,他的老丈人也未如表面震怒般深究下去。

那些未曾谋面的刺客显然训练有素,出手狠利却不逼紧,只放了会儿冷箭便无声无息地撤离,谁能说不是一场有预谋的试探?

而之所以试探他,定然是因为他已经让别人起了疑心。

对于谁是凶手他无从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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