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算个屁的将军,不过是他谢艾圈养起的一条走狗罢了!”
对于那些枋头工卒们的恭维,鹤坞的坞壁主向俭却不太感冒,乃至于隐有几分羞恼:“往年老子马后也有千数凶卒狼奔四野,羯奴再强,也拿老子没办法!自从受了南贼诱骗得了几面破旗,就成了套上绳缰的牛犊土狗,只等着他谢士欣鞭策割肉!”
向俭年在四十出头,体态魁梧,额下蓄着浓密虬髯,脸色则是饱经风霜的枣红色。说这话的时候,他正箕坐席中,一手环抱着酒瓮,一手猛拍着食案,震得食案上瓦罐陶碗都叮铛碰撞,神态间更有一种浓郁至极的愤慨与懊恼。
向俭在河北尤其是在枋头一带,可不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早前他的伯父向冰便是河北首屈一指的大坞壁主,霸居枋头。早年赵主石勒南寇作战不利而北向渡河,就是因为打败向冰取其资货、部众,才开始了纵横河北,北国建制。
向俭作为向冰的从子,虽然侥幸保住性命,但因有此破家深仇,自然不能也不敢投向石赵,于是便率领着一些残存部众游荡在枋头周边,掳掠维生。也因为父辈的余荫影响,渐渐发展成为枋头周边排得上字号的强梁。
石赵不是没有动念围剿向俭,无论是直接出兵还是发动其他盗匪参与围剿,但真正的危险都被向俭巧妙避过。久而久之,向俭在河北盗匪界名气也越来越大,有更多强梁愿意投靠他,甚至就连许多羯国权贵都与他暗里勾结,串通他去抢劫国中物货队伍,而后坐地分赃。
但拦路抢劫的盗匪终究是不上台面的,向俭也有一颗光复家业的炽热雄心。可是随着他恶名越来越昭著,也就更加没有被招安的可能,担心会被诱杀。
而且如果不考虑体面问题的话,他对自己的现状也是比较满意的,也不愿再给自己施加更多约束,甚至就连早前石堪的招揽都不作回应。
随着淮南王师强势北上,乃至于一举攻克邺城,河北的形势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最开始向俭也只是作趁火打劫之想,不过淮南军主将谢艾所提出的那种三色旗令还是让他颇感动心,毕竟也不需要实际付出什么,便能扯上淮南军这张虎皮,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助益。
果然,他这一支凶名卓著的盗匪势力在与淮南军扯上关系后,非但没有遭到王师方面的为难,反而趁着这场动荡大收其利。
人总是得一望二,当得知谢艾将作为汲郡太守正式镇守枋头时,因为此前合作的顺利,向俭也希望能够更借其势,那颗沉寂已久想要复兴家业的心再次变得炽热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向俭这一支盗匪队伍足足两千余众,而且多为弓马娴熟积年悍匪。
虽然王师黑旗获取条件变得苛刻,但这对向俭而言算不了什么,仅仅只是拿出了一部分掳获和斩首便成功获得了一面黑旗,甚至还有余力加大筹码选择鹤口涧这样一个地理位置优越的驻地。
从流寇变为有了根据地的强梁,这也意味着向俭奋斗半生,事业终于有了质的提升。淮南王师虽然强大,但毕竟是客军驻扎,很多方面都比不上向俭这样纵横多年的土著。有了这样一个强力靠山,向俭复兴家业的美梦看起来也是前景美妙。
事实也的确如此,谢艾不独大笔一挥将鹤口涧周边地域都划给向俭作为驻地,甚至主动提出要帮忙营建一座坚堡作为他部曲驻扎所在。
对于这样的要求,向俭自然不会拒绝,过往这些年他也是受够风霜之苦,包括其部众们也都渴求能有一个落脚点。但凭他们自己的话,打家劫舍还算合格,兴建坞壁实在非其所长。对于王师方面提出的援助,自然不会拒绝。
当然,王师虽然提供帮助,但也只在规划、用工方面,具体钱粮消耗自然还需要向俭自己承担。技术工用没有限制,向俭积年悍匪在钱粮方面自然也储蓄丰厚,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坚堡领地自然要极尽善美,不惜工本。
可是当这坞壁建设到一半的时候,向俭便察觉到了不妙,这坞壁造价之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中途停下来,此前的消耗便都打了水漂。
所以过去这几个月,向俭一边咬牙往外掏家底,一边率领部众四方掳掠为补,总算维持到了坞壁筑成。虽然造价高昂,但这堡垒也实在物超所值,甚至还超过了他记忆中早年伯父向冰经营的那一座。
而且有了这座坚堡驻点,他部下们对他的拥戴也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放眼整个枋头,能够混到他这一步的盗匪们也实在不多。
花了这么大代价筑成的坚堡,若仅仅只是作为一个部众居住营地无疑是一种浪费,自然也要搭配上足够的生产人员,哪怕掳掠没有所得,最起码也能满足日常消耗。
所以掳掠人口自然便成了向俭并其部众的主要任务,因为与淮南王师的合作需要维持,只能往更北面的邺地周边下手。
可是随着频频出动,邺地方面的羯胡军队也有了防备,尤其因为要捕获大量生口,向俭他们过往来去如风的流寇打法便不再适用,甚至有几次被羯胡骑兵追赶上,不独所获被尽数驱散,就连部众都死伤惨重。
经历过几次失败之后,向俭也意识到既然已经改变了立身存命方式,过往的手段也需要做出改变了。与其凡事付诸刀兵,不如吸引民众主动来投。所以他也告诫部众不再多造杀戮,努力摆出一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