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烦,但人都已经住下了,又狠不下心,陶小霜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采红接下来的表现却出乎了她的意料——采红似乎真的准备要‘很好’了,她一觉睡醒,就和徐阿婆抢着做起了家务——喂鸡、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一天下来她什么活都没落下,还都干得不错,接着一连几天都这样,曾经那个横草不拈竖草不拿的程采红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这样的表现,采红口里那个苦不堪言的割胶场也有了些真实的味道。

采红的行李都扔在了火车上,她现在什么都缺,于是先是做哥哥的迎军第二天一早跑去给她买了毛巾牙刷和口杯,后是二舅妈彭苗下班后带回了两套换洗的内衣裤——家里一时没有多余的布票,二舅妈在光华厂里找同事借了几尺的票。另外,还好陶小霜最近两年来买了不少新衣服,才有多余的衣服借给采红穿。

就连采秀都割爱了——被采红夸了几句‘长高了漂亮了’之后,她就兴高采烈的把自已的花头绳借了两根给采红。

采红来的第二天一早,徐阿婆就去邮局打了电报。之后家里忙了好几天,安徽总算是来信了。

信到的时候,采红去了她外婆家,徐阿婆不识字,就让陶小霜念给她听:“……妈,二弟,镇乡办的人为了撵走采红,把家里的电线都剪了,还不让我去电厂上班,说女儿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恢复我的工作。家里实在是没办法,她妈就打了采红。

然后采红就说她愿意回云南了……直到接到你们的电报,我们才知道采红跳了火车”,信到这里模糊了几个字,看那圆形干掉的水迹,陶小霜估计是写到这里时大舅哭了,“……总之镇上采红是没法待了,就让她留在上海吧?”

“就这样?”徐阿婆问。

“嗯,只写了这些。”陶小霜念得口干,放下信纸,喝了口水。

“这个戆大!”徐阿婆气得一拍桌子,“写一封酸绉绉的信就要把女儿丢在弟弟家里,他的脸大得能遮天了不是?”

骂完徐阿婆又气道:“小霜,你马上去邮局给你大舅发电报,让他赶紧来一趟上海,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这是想糊弄谁?”

陶小霜也觉得大舅没写什么实际东西。一封信写了足足三页,尽是些家里怎么难,采红不见了他们有多么担心的话,空话一罗兜,读得她都牙酸。至于采红要待多久,她的伙食费怎么给,给多少,落在火车上的行李找到没有,这些关键问题他一个都没写到。真这么担心女儿,能不赶来上海看看?

还有,这时候的上海也有一些探亲后滞留不走的知青,在同寿里就有两个,但也没见乡办的人剪电线、扣父母呀,那镇乡办怎么会做得这么狠?是不是那个割胶场有什么动作,非要采红回去。

所以也难怪外婆这么生气,大舅写的这封信也太避重就轻了,可不就是在欺负二舅二舅妈老实,又觉得阿婆准得心疼孙女吗?换成是其他人家,光是迎军哥一待就4、5年的事作弟弟的就能把天给掀了。这就是得寸进尺呀!这样想着,陶小霜就点头道:“我马上去。”

看着外孙女出门去了邮局,徐阿婆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是得好好问一下采红这孩子了。

……

三天后的中午,华一食堂的一个角落里。

“所以,小舅妈真的去了同寿里把程采红骂了一顿?”周百灵一边吃一边问。

“嗯”,陶小霜回道:“我妈昨天下午抱着小灿来的,她把小灿往床上一放,就跑到后天井里揪着采红一顿大骂,说她好逸恶劳,一身懒骨头——那割胶场里再累,也没见其他人跑掉,就她要做逃兵!说了一大堆,采红哭着跑上了楼,跑进小卧室都不敢出来。”晚饭还是陶小霜给端进去的,程谷霞不走,她都不敢出来的。

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周百灵放下筷子,开始喝汤,又问:“那小椿借她的那些钱怎么办?”

前两天,高椿来信了,信里说了两件事:一是采红在一个月前就跟她说过想到上海来躲躲风头;二是这一年半来她断断续续被采红借去了80块钱,前几天她手里的钱用完了,又以为采红回了云南,就找大舅妈要这笔钱,结果大舅妈却说不知道有这个事。

高椿没办法,只好写信问妈妈怎么办,能不能再多寄些钱。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接到信的程谷霞简直是火冒三丈,所以就有了昨天的那场大骂。

一回想起昨天的事,陶小霜就觉得好笑,外婆憋着气等着大舅来上海,自己也拿‘卑躬屈膝’的采红没什么办法,只能和孙齐圣报怨,哪知道妈妈程谷霞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把气给撒了。

所以说,有些时候直肠子的人就是好,她没有隔夜仇呀!

“我妈说,等大舅来了上海,她就找他要去。”

说着话陶小霜也吃完了,她把筷子在汤碗里洗了洗,然后放进饭盒,再盖上盒盖,“我们出去洗碗筷吧。”

汤碗是食堂的公器,两人站起身去把汤碗放进了回收的大簸箕,就准备离开食堂,却被人叫住了。

“周百灵,陶小霜,等一下。”

叫人的是潘燕,她和周百灵是高中的同学,也是周大主任顶楼小班子里的一员。

“陶小霜,我听说你也报名参加今年进修名额的选拔了”,潘燕笑着说,“我也报名了。那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这样的话我真是很期待这次的选拔。”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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