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宫。

大皇子穿着一身简单的苍青色衣裳,肩上披着同色的大氅,背着手独自站在院子里,看着头顶上弯弯的下玄月,侧耳听着远处飘来的丝竹声。

那是辞旧宴的热闹,只可惜这些热闹与现在的他无关。

“笃、笃、笃”,宫门突然被叩响。

一直在外面看守值班的军士开门进来,走到大皇子的跟前,抱拳行礼,“大皇子,有宴席送过来。”然后便向后一招手,示意外头的人进来。

等在宫门外头的几个太监便抬着一个硕大的食盒进来,领头的太监指挥着他们把东西抬到正殿放下。

大皇子打量这个有点面熟的硕大食盒,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了。但是,在这些人面前,面上还是带出了疑惑,“这些……”

领头的太监闻言,回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倨傲,“大皇子,这些都是今日辞旧宴的宴席,全赖宁王殿下替您向陛下求情,”提到皇帝的时候,他就转身对着太华殿的方向拱拱手,“恳请陛下开恩,才有这宴席赐下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大皇子您要感激宁王啊,这都他请求皇上赐给你的,不然,你一个被圈禁的皇子哪能有这样的体面。

大皇子听罢,只是在心里笑笑,面上既没有感激也没有感动。

领头的太监等了等,没有等来大皇子对皇帝的感激之言,也没有对宁王的任何表示。他看了看大皇子的神态,眼神里稍微带出了一些情绪,没有再说什么,就领着从正殿出来的太监离开了。

大皇子把那个太监的眼神看得明白,在这些奴才的眼里,他如今已经完全失势,是个废人了。但是为人还是不知变通,自认为还是从前的天潢贵胄,不肯向别人低头服软。

他心里有些苦笑,他若果服软了,就不会被父皇夺爵,也不会连累得家眷都跟着被圈禁在这里了。

太华殿。

姜素敏刚刚想提起银箸,就看见宁王离开席间,走到大殿的中央跪下。

在场所有的人都和姜素敏一样,都停下了用膳的动作,把目光都放到宁王的身上来。

这一次,宁王不需要王德妃的暗示,就打算故技重施。他要在所有重臣的跟前,展示他的明君气度,他要恳请父皇为大皇子赐宴。

皇帝的神色喜怒不明,端着手里的酒杯,定定地看着宁王一阵子,便挥挥手,准了他的所请之事。

大家短暂地停顿后,又再开始专注于自己的膳食。大殿在这个插曲以后就安静下来了,都把食不言、寝不语这个规矩贯彻到底。

也许是因为大殿内的气氛过于僵硬,还是庆和帝根本没有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又在此向大家举杯,示意今晚一定要尽兴reads;。

大殿的氛围再次变得热烈,放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插曲。

姜素敏将自己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回食案上。

为了今晚的辞旧宴,御膳房的御厨们简直是施展浑身解数,有以炙烤羔羊为主的佐酒菜,也有烹调得鲜嫩肥美的海鲜。

因为一向不喜牛羊的膻味,姜素敏没有多想地就向着海鲜下箸。

红罗看着主子向着海鲜下箸,心里有些担心,有孕的人不是闻了腥味都会吐吗,要是娘娘在这宴上失礼了,这可怎么办?

转念一想,要是真的有了皇嗣,区区失礼也自然不会有人计较。怕就怕这个消息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被有心人盯上了就不得了了。

红罗紧张地看着主子挑了一小块的清蒸鲜鱼,恨不得就想把那双银箸夺下来。

鲜鱼被姜素敏优雅地放入口中,她脸上不由浮起满意的神色,便又举箸向着第二道菜进攻了。

咦?

红罗看着主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由地呆住了。她的心里又开始跟道听途说的消息(怀孕闻鱼腥会吐)纠结,主子到底有没有身孕啊?

郭姑姑只是用余光打量着一下主子挑选的食物,注意着它们的搭配有没有相克,若是有,她就要制止主子了。

今晚,好像君臣的界限都模糊先来了。

每位大臣都会向皇帝敬酒,而庆和帝则是来者不拒,示意斟酒的宫女满上,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以后。

平日的威严仪态统统都被那些大臣们抛之于脑后了。

有些世家出身的大臣,甚至举箸击盘为乐,放声高歌。

就连那两位老大人也跟着歌声,和音击拍。

更不要说很多大臣都站到大殿的中央,随着歌声起舞。

所有的夫人对着场景都熟视无睹,优雅地端着酒杯或者茶盏与身旁的人说话、聊天,并没有任何要劝阻自己丈夫的意思。想来,她们对这个每年一次的情形已经习以为常了。

姜素敏看着这个有些群魔乱舞的场面。

她突然有些明白,穆泰高祖为什么要再三叮嘱群臣,一定要带上家眷。肯定已经对这些大臣醉酒的场面早有预料,有为了让这些醉鬼有人照顾,就让他们把家眷带上。

她突然有些担心被敬了那么多杯酒的庆和帝,结果一抬头,就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

庆和帝看着终于吃饱海鲜舍得抬头的爱妃,眼睛里笑意正浓,端起手里的酒杯,向她举杯示意。

姜素敏低头,遍寻食案不见酒杯。显然她这里是被特别布置过的,只有一小壶的清泉。于是,她就只能以水代酒,双手恭敬地端起酒杯,向皇帝示意。

她唇角扬起微笑的弧度,眼波流转,以袖遮面,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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