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还能看到罗绍眼中未褪的湿意,她什么也没有问,笑着说道:“肉馅剁好了,原本要做蟹粉狮子头的,大姑爷没留饭,那咱们就红烧。”
秦珏和罗锦言,连同他们的孩子,全都爱吃蟹粉狮子头,罗绍爱吃的是红烧狮子头。
罗绍的心里暖洋洋的,道:“让灶上的岳婆子去烧吧,你的手艺她也学到了几成,你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既然是一家人,那么就不要瞒着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张氏有心胸有见识,她应该能理解吧?
可罗绍还是小看了张氏,张氏表现得比他还要平静,听完罗绍的述说,她恍然大悟,笑道:“难怪我觉得亲家太太不似普通女子,原来竟是厉太子的女儿,也难怪她咽不下这口气,宁可远走高飞,也不和那位表姑太太一争长短。也难怪惜惜舍得把元姐儿交给她了,你看元姐儿虽然不爱说话,可举手投足贵气暗隐,这就是亲家太太对她的耳熏目染吧。”
罗绍苦笑,张氏竟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看她那样子,接下来就该讨论叶氏的穿著打扮了。
这样也好,总比她吓得哭哭啼啼要好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一家人一定要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态,这样才能不畏风雨。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很轻松,用了晚饭,罗绍去检查两个儿子的功课,柳嬷嬷对张氏道:“我的太太啊,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老爷该以为您不关心大姑奶奶了。”
柳嬷嬷是张氏的乳娘,也只有她才能这样对张氏说话。
张氏叹了口气,对柳嬷嬷道:“眼下到了悬崖边上,我要么拉着他不要跳,要么就陪着他跳下去,我自是要陪着他了。他这个人啊,我越是把这事轻描淡写,他反而才能少了顾忌,放心大胆地去帮玉章,帮惜惜。”
能不担心吗?张氏整夜都没有睡好,次日一早,罗绍去了衙门,她便去了明远堂。
看到罗锦言和孩子们一如往常的笑容,她的这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韩前楚的心却是放不下来了。
他原本还指望大敌当前,皇帝会先将此事缓一缓,这样他就有了时间,有了时间便能去安排,即使不能彻底翻篇,也能有缓和之地。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整个案子早不提出来,晚不提出来,却在新任的征南大将军邡元申进京领印的时候,被摆到朝堂上。
邡元申在得知尹宸投敌的时候,便就难以置信。他和尹宸打过交道,尹宸为人处事是不怎么样,但那是一条汉子。尹宸这样的人,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又怎会以一军统帅之尊去投敌呢?
他虽然不相信,可他也知道尹宸和韩前楚不睦,又觉得尹宸素来行事确实难分对错,也说不定是一时之气,走了歪路。
他并没有往更深处去思量,便急匆匆赶到了京城,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韩前楚勾结监军萧四和,害死尹宸和三千将士的惊天大案被爆了出来。
面对那些铁证,邡元申勃然大怒!
第一任征南大将军王月久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生死未补,王月久除了是大将军,他还是仪宾,是皇家的女婿,这种身份的人,朝廷至今也没给追封;
第二任征南大将军就是尹宸,不但被害死,还落个投敌的罪名,尹宸和他的将士,以及尹氏一族都要被记入史书,遗臭万年;
而他就是即将踏上征途的第三任征南大将军。
邡元申带领追随自己多年的两位副将,卸去兵器,一身甲胄上朝,当着满朝文武,代表征南二十万大军,恳请皇帝严惩奸佞,追封王月久,为尹宸平反昭雪,还冤死的将士清明。
这就意味着,若不惩处韩前楚,南边的仗也就别打了。
前阵子还追随常济文要接二皇孙回京的那些清流们,这些日子正想方设法和韩前楚划清界限,当初怂恿他们的就是韩前楚的几个亲家,他们是上当了。
因此到了这个时候,没等武将和勋贵们站出来,他们率先出来声援邡元申。
这些人远比邡元申这种武将能言善辩,再加上几位要撞柱子的御史,把个朝会闹腾得好不热闹。
反倒没有秦珏什么事了,他乐滋滋地看着这场大戏。
惜惜真聪明,如果不是惜惜提醒他别忘了邡元申,他也不会卡在邡元申进京时把这些证据抛出来。
这件事若是没有邡元申的插手,是远远达不到想要的效果的。
韩前楚是兵部尚书,又是当朝阁老,若论在军中的影响力,他比起骁勇侯有过之而无不及,骁勇侯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北直隶和山海关内外,而韩前楚则直接影响到南边的战场。
因此,明眼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皇帝不会动韩前楚。
可现在邡元申站出来了,情况便不同了,这件事的风向已经变了,韩前楚不扳倒,征南大军这场仗也就没有办法打了。
这也太巧了,不早不晚,偏偏要在邡元申进京的时候?
征南大军和韩前楚,是分不出轻重的,但是却能分出急缓。
赵极的病最是不能生气,可他还是强撑着把秦珏叫进宫里,质问道:“你说实话,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珏一脸正气:“皇上,杨俭私通赵梓父子,铁证如山,臣不敢肯定这件事上韩阁老有没有插手,若是他老人家插手了,那征南大军的事也就很清楚了。”
赵极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