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江华还在办公室整理核对账目。

工作人员都早已下班了,只余了秘书还没有走。他轻手轻脚地端进来一杯热茶放在江华的办公桌上,却并不离去。

江华用眼角余光瞟了他一下,良久才问道:“有事?”

秘书犹犹豫豫的,张口欲说却又闭上了嘴巴。

“哼。”江华依旧低头看着帐簿子,眼皮也没抬一下:“你先下班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那秘书如蒙大赦,快步走出办公室,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非常仔细的不弄出一点声音。

江华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静夜无声,只有江华拔弄算盘的清脆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当”的一声,那个被江华用了数十年,每个珠子都光滑得如玉石般的算盘被他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再结实,也毕竟是木头的,那算盘只在硬木地板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算盘珠子滚了一地,地板也被砸出了一道坑。

江华看向四周,这间办公室他想不起来已经用了多少年。他白手起家,开第一家公司时就用的这间办公室。那时屋子里放了必须的家具之后便满了,转个身都困难。后来就连这么个小地方自己都一度差点失去它,好在峰回路转,又被他夺了回来。之后的发展便是顺风顺水,但他仍是没有搬走,只是将办公室的面积扩大了数倍。他一向工作勤勉,兢兢业业,很少享乐,在公司的时间远远多于在家的时间。

不过,终究是老楼,这里再怎么装饰,看起来也没有别人的办公室那样的气派。有的人的办公室,只是简简单单的红木桌椅,几幅字画,就显得那么舒适高雅,与众不同。尤其是摆得满满一小几的家人不同时期的照片……江华看向自己的办公桌,他一向主张家庭与工作分开,他的办公室内没有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东西。

江华忍不住打开左手边的抽屉,里面有一个木头盒子。他从一串钥匙中找出一柄精致的小钥匙,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空空荡荡,只放着一张照片。因为年头久了,那照片发黄模糊,甚至还缺了一边。但江华仍然如见到了什么宝贝一般,他的眼睛亮了,面部表情也不再冷峻僵硬。他抚摩着那张照片,似乎它不是一张年代久远的纸片,而是具有温度和生命的个体,完全能够感受到他的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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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馆内,周佛海正半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听管家汇报婚礼的筹备情况。

这本是他太太全权负责,向他汇报也不过是知会他一声,以防他没有个准备。

周佛海听着听着,便不耐烦起来:“可以了,不用再说下去了。”他问道:“这都是太太吩咐做的?未免有些铺张了些。”

那管家毕恭毕敬的道:“回先生的话,太太说了,您现在是新政府的二号人物,大公子的婚礼又是我们家顶大一件喜事,必须要办得热热闹闹的,绝不能失了体面,让人笑话。”

周佛海点头道:“话虽这样说,可是国家正处于战时,上下都提倡节俭,这样的讲究未免耗费许多……唉,这就是为官的难处啊。”

那管家也是周家的老人了,非常能理解周佛海的心情,道:“先生说得是。如果还是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哪里需要象现在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早就欢天喜地的排起宴席来了。大公子作为周家长子,行这个西式婚礼许多仪式都减省了,已经够委屈了。先生这个官做的,可真是……”

他摇头叹息,周佛海也长叹一声,自己点上一根烟:“也不知道母亲见了,会不会心里不快。她老人家,最是疼爱这个孙子的。”他象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那边来消息了吗?已经走到哪里了,能不能赶得上婚礼?”

管家笑道:“先生真是至孝,一天都要问好几回。您就放心吧,都说了,一定能赶得上。最迟明天也就到sh了。”

想到就要见到母亲,周佛海心情舒畅,又问道:“她老人家的房间都收拾好了?这件事你亲自去我才能放心。”

“先生放心吧。我并不敢交给别人去办,每天早晚还都要去看一遍,抹一遍灰尘。连花瓶子里的花,都是新鲜常换的。老太太来了准保满意。”

“这样就好……”周佛海正说到这里,突然一个下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回来了……回来了,接老太太的人回来了!”

那管家皱着眉头呵斥道:“半点儿规矩没有,谁允许你这么吵嚷的?!”

周佛海从沙发上倏的站起身来,惊喜的问道:“母亲回来了?”

那下人被吓了一下,便不敢说话,只是喘着粗气点点头。

周佛海满面笑容,道:“没关系,你也不用训他,这是喜事嘛。”说着,整整衣冠就要出去迎接。

一出客厅,见他派去接母亲的那几个手下都在门口立着,一个个站得规规矩矩,表情也是严肃之极。

周佛海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便似要接受检阅一般?母亲呢?她老人家在哪里?”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周佛海看出不对,脸上立时变了颜色。他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见那人在他的逼视下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一颗心便控制不住的乱跳个不停。

他磕磕巴巴的问道:“我母亲她……她可是路上遭遇了什么事故?她……她老人家身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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