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主,说来真如一场笑话。

萧华长公主自不会一直站着不动,真用目光把李荣享看到死的,她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大步向李荣享的内室进去。

李荣享听到脚步声过来,也不能再装死下去,他把刚刚萧华长公主顿住脚步时,积攒出来的力气,拼着全身一股子要强的劲道,硬是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属下参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荣享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到了床榻下面,萧华长公主的面前。

他一身白色绸布中衣,经过半天一宿的折腾,偎得全是褶子,脏兮兮粘乎乎地裹在他略显清瘦的身体上,墨黑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身后,遮着他腊黄青白没有血色的脸孔。

看着跪在脚下的人,一身谦卑的作态,萧华长公主一阵无语,她来时的怒火冲天,心里想着把李荣享大卸八块、五马分尸等,还真不好实施了,仿佛一拳砸到软绵绵的棉花上了,真不好开门就对李荣享怎么样了。

对着李荣享的发心,萧华长公主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把手中的解药扔在他的脚前。

“这是这次的解药,圣上让你三天之内离开上京,去西北前延,你……好自为之吧。”

多一句话,萧华长公主都不想说,她自己亲临惊鸿馆,对于胆大包天的李荣享已是一种震撼和影告了。

李荣享低着头,赢弱的肩头微微颤抖,他十分明白萧华长公主这句‘好自为之’暗含多少深意,对他来说,又是怎样一种残忍,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加大了他与长乐之间永不可能的距离,把他最后一点点盼望,碾压得粉碎。

他不甘心,只觉得满腹得委屈,他辛苦挨过多年,从未敢有一丝抱怨的心,如同被投进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溅得满心底全是他明知不该有的奢望。

他做了一件放在平时,他一定会暗暗嗤笑的幼稚努力。

他缓慢地抬起头,狭长俊美的眼眸里,眸底暗暗泛出红色的泪光。

原本萧华长公主已经不正对着他,转过身去了,流露出要走的意思,只要他服个软,乖乖地应上一声,按圣上及萧华长公主的意思,三天后离开上京,去了西北。这件事,大概也就过去了。

这样的结局,与他最好,往长远看,皆大欢喜,却,不是他想要的。

久久没听到李荣享的应声,萧华长公主也懒得等了,她迈步正要往前走,李荣享折腾得根本不能久跪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借着身子本能向前倾倒的力道,李荣享重重跌下一级台阶的同时,也伸手拉住了萧华长公主的衣裙,低低哀声唤道:“姑姑……”

这个称呼,说来及其讽刺,李荣享这么多年,也只叫过萧华长公主这一回,而论年龄,萧华长公主仅比他,长不到十岁。

萧华长公主虽是世宗的长女,但却不是排名前几的孩子。

世宗皇帝是典型的儿子多、女儿少的命,儿子生了快七、八个了,才有萧华长公主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嫡长。

因着这个缘故,若论当年,萧华长公主在世宗面前受宠的程度,可比着当今圣上江照乾还要高出许多的。

李荣享叫萧华长公主‘姑姑’,是从他生身父亲这边排算的,他的生身父亲是世宗帝的庶长子,萧华长公主同父异母的兄长。

因着一个皇位,一边是庶长,一边是嫡长,两边就从来没有合过。

所以,这声‘姑姑’叫出来其实是相当讽刺的,而更讽刺的还在后面。

被拉住衣裙的萧华长公主,狠狠地回眸看去,眸光如剑,刺得李荣享拉在她衣裙的手,炮烙了一般,“哈哈,”萧华长公主笑得毛骨悚然,“你叫本宫什么?姑姑?呵,真是好笑,你怎么没叫本宫一声表姐呢?”

萧华长公主如利箭一样的眸光,没有让李荣享松开扯着她衣裙的手,这句‘好笑’的话,却叫他陡然间松开了手,又重重地捶进了铺在地面上那张厚厚的白毛地毯里。

“你说,若是本宫和长乐提起,从你父亲那辈算,你叫长乐一声表妹,从你母亲那辈算,长乐叫你一声舅舅,长乐会不会一时反应不及,算不过来呢?”

萧华长公主慢慢地俯下身来,逼进了李荣享也正看向她的面孔。

李荣享那张被蛊毒折磨得几乎脱相的面容,异常的憔悴不堪,几乎无法入目,让人没办法把他与惊鸿馆的玉公子联系在一起,对他最为仰慕的云老王爷来了,怕是也认不太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身世,一直是李荣享极为忌讳的事,比这侵入五脏六肺的蛊毒,更令他疼痛到无法抑制。

“我……我喜欢长乐!”

被萧华长公主逼到退无可退,李荣享如困兽一般嘶吼出这句话来,带着无法诉说的苦楚及无尽的哀求。他藏在心里许久,他再也藏不住了,他怕今天不说出来,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若是至死都无法表达他这一生惟一一点喜与爱,那将是多么遗憾的事啊。他活过的这一生,又有何意义。

“啪!”

几乎如想像中的一样,萧华长公主带着呼啸风声的手掌,毫不留情地落下,重重地打在了李荣享仰起,好像就在准备挨打的脸上。

“你好大的胆子,”李荣享敢在她的面前承认觊觎她的女儿,简直如挖她的心肝一般,“本宫不管你是诗主还是经主,总之,你离本宫的女儿远一点,看见你本宫就觉得眼前脏得厉害,就想作呕。”


状态提示:第59章 亲缘--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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