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徐曼青顿了顿,继而道:“回皇上的话,臣妇自被招入宫来之时,便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夫君,又如何得知夫君有没有给皇上递上折子?”

“退一万步讲,臣妇托了皇上和太后的福,如今虽然勉强算是个官太太,但怎么说也不过是出身乡野的无知妇人。对于朝堂上的事,夫君又哪会跟我言道?”

德宗道:“你说话倒是小心谨慎,但就光凭你给太子修容露的那手,看着就不是寻常妇道人家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这肉白骨的奇事,若是用在正道上倒也就罢了,但若这徐曼青是个心有不轨的,这手通天的本事既然能卖予帝王家,也自然有可能会为虎作伥。如今的德宗想不起疑心都难了。

只听皇帝又问道:“项望山难道在家中,就从来都没有跟你提起过翼王?”

徐曼青早就料到,就算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来帮了这个皇帝,最后也未必能落着什么好处。毕竟自古帝王多疑,总担心良弓利剑不能为自己所用,故而总是要千方百计地试探忠心。

这也就是为何在项望山潜入内宫来之前,徐曼青迟迟没有下好最后的决心将自己的底牌给亮出来的缘故。

不过,最终还是项望山给她吃下了那颗定心丸——她在出事之前,便一直想以整形医师作为自己的终身职业,只不过后来造化弄人,才改行做了化妆师。她所秉持的信念,不过就是用自己的双手遮掩丑陋,还给人们自信,给予人们重新寻找幸福的勇气。

这种最原始也最纯真的信念,不应该在换了时代换了角色之后就受到动摇。

项望山是她最坚强的后盾,哪怕极有可能会被帝王忌讳,徐曼青也决定了不再隐瞒,誓要将太子的原貌原原本本地还原出来。

不为名更不为利,为的只是那个在安华宫中,为了见自己死去的孙子而黯然神伤的老太太。

如今她的诰命,也不过是高太后高兴了封赏的,这份恩情,对高太后来说可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她徐曼青是烙在了心上的。

滴水之恩,结草衔环也应该报答,如今又有了项望山的保证,徐曼青一点都不后悔在这件事上坚持做回自己。

徐曼青缓缓跪了下来,虽然在身型上矮了半截,但眼神却倍儿明亮。

那样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皇帝,视线一丁点都没有回避,端得是真诚直率,让皇帝老儿在里边都找不出丝毫隐瞒来。

“皇上,臣妇是当真不知夫君跟皇上说了什么。”

“不过臣妇想,若是夫君真的说了翼王的事,也真的劝皇上将翼王放出来。那么,夫君这么说的缘由也定然不是为了翼王,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四个字罢了。”

德宗一听,倒是对徐曼青的故意吊胃口给吸引了注意力。

“你倒是说给朕听听,是哪四个字。”

“臣妇在家中时,长听夫君提起过,为人臣者,不过是文死谏,武死战。”

“这其中所为的人,不过是“忠君”二字;而所为的事,也不过是“爱国”而已,又何来其他念想?”

徐曼青苦笑道:“臣妇早知,为太子修容一事方法离奇,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怕在皇上面前说句大实话,臣妇之前也曾害怕过、担心过,甚至一再犹豫到底要不要为太子殿下做这么多……”

“大胆!”

听到徐曼青说到她之前对太子修容一事曾想有所保留,德宗也禁不住勃然大怒,怒斥一声之后把龙椅的把手拍的砰砰直响,周围的太监宫娥们,也随之被那龙威吓得跪了一地。

可徐曼青倒是不怕的,只听她又字字珠玑地道:“臣妇自知狭隘,论罪当诛,但若不对皇上坦诚心迹,又犯了欺君罔上的大忌讳。”

“臣妇的脑子没有那么好使,遂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想着这样才能解了皇上心头的疑惑。”

德宗听她这般一解释,火气稍微压下去了一些,但眼睛还是瞪得通圆,模样看着挺吓人。

徐曼青继续道:“可臣妇后来做了一个梦,稀里糊涂地,就梦到一片戈壁黄沙。”

“那里荒草颓败,狂风遍野,放眼望去,只有孤零零的胡杨挺立其上,就连风刮过,都带着满满的沙子,还夹杂着血腥的味道。”

“臣妇还以为自己是看到了那是在鬼门关前的黄泉路,吓得不能自已。”

“谁知却在恍惚中,看到前方忽然黄沙漫天,千军万马忽然奔腾而来,杀声阵阵。”

“就在臣妇慌乱之中,看到那战马之上奋力砍杀敌首的兵将。”

“那将士挥舞着大刀,视敌人的千军万马于不顾,浑身沾满了淋漓的鲜血。”

“待那将士策马走近,臣妇睁大了眼睛看呀看的,这才从那被凝结的红褐弄得脏兮兮的脸上认出了一双眼睛。”

“然后,臣妇便惊醒了。”

徐曼青将那梦境形容得真切,就连德宗都仿佛随她一起亲眼看到了梦境的内容一般。

“梦醒了后,臣妇便像是被醍醐灌顶一样,察觉出自己的狭隘了。”

“昔日夫君在战场上,面对多少明枪暗箭尚且为着心中的信念毫不退缩。而我作为他的妻子,若不能将他的信念作为自己的信念,不能将他的勇气化做自己的勇气,又何尝有脸面沾了夫君的光,享了那从四品恭人的名分?”

“若夫君真的上书请皇上将翼王放了,那他必定有他的道理,臣妇斗胆,还请皇上将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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