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某种熟悉感袭来时,我已追了上去,而对方也停了脚步。一片红衣的拜月教主伫立前方,天玑被她扣着脉门动弹不得,处在昏迷中。若昏迷在葬骨台过久,便再也醒不过来。
我一指真元温和弹去天玑额头,沉着嗓音蕴了内力唤道:“还不醒来?”
好在我跟来及时,也好在她曾唤醒过我。当她醒来,哀伤着举目四顾,一眼瞧见我,想要到我身边,却被身边的红衣女子困得更紧。
我出指如风,对方反应也不慢,一掌击回,内力震荡在周边死气中,撕开一道裂缝。察觉到异动,她惶然四顾,寻寻觅觅。我一手拂去,她竟毫无防备摔了出去,天玑恰从她手中被甩出。我凌空展袖将徒弟接住,一个旋身卸力,未落地便觉不妙。
虚空里的裂缝陡然破开,无空间之隔的地方忽然急速坠落,将我们带入下一层秘境。
——葬骨台的中心。
我抱着天玑不停坠落,拜月教主视我们如无物,坠落于她仿佛是场救赎,仿佛即将真正寻觅到什么。
天玑紧抱着我不放手,不知是害怕坠落还是害怕松手。我低头看她一眼,她怔怔望着我。
“师父不是说不管我了……”她伏在我袖间,将脸埋进去。
我在她耳边叹息:“我慕太微当真拿你没办法。”
从不对人训斥责骂,即便对于徒弟,也只能纵容到底,纵容到我无力再纵容的地步。
坠落到了尽头,一幕撼动人心的景象乍现眼前。
蜀山禁地,葬骨台,故人枯骨,冰封万年。
一座座骨丘衣冠,依次排列,百代掌门端坐各自冰冢内,溘然长逝的瞬间永远封在当下。面容不改,今是昨非。
骤见蜀山历代掌门尸骨,枯等二十载、远赴中原的苗疆女子不再是什么教主,只是一个为倾慕之人不顾一切的凡尘女子,发疯一般,不管不顾地扑向最外层一座冰冢。
我老君往生。
道衣莲冠玉拂尘,阖目趺坐旧朱颜。
她跌跌撞撞似哭似笑:“冲虚,二十年了,你竟这么年轻,你还认得出我么?”
想要拥抱故人,碰触到的只是一座无情冰棺。她发了疯,一下下掌击冰冢,用尽一切努力想要消去生死间的距离,泪落如珠。
乍见十年前我亲手立下的冰冢,恩师容颜依旧,仿佛只要睁眼,便能再看我一眼。我仰头,眼中温热。
“师祖?”天玑定定凝视,“这便是震慑南疆拜月教,抗衡西域须弥宫的冲虚真人?优昙念念不忘一生的人?”
眼看冰冢已生裂纹,我不得不制止,一道掌风阻过去,被那疯狂女子生生受了。
“师尊羽化,葬骨为安,你何必扰他安宁!”我怒甩袖,一注劲风将她摔离出去,冰屑弥漫,冰雾翻腾。
她披头散发一阵狂笑,自雪雾中起身,步步重又走来,浑身充斥着戾气与杀意,容颜顷刻转老。
青丝白发一念间,冰肌玉肤百纹生,几许沧桑几许恨,弹指间,朱颜改。
挡在师尊冰冢前,我不忍再看。
她祭出拜月杀,掌化利刃,怒而劈来!
疾风过,天玑倏然挡于我身前,十指忙结手印,幻出一道屏障,拜月杀轰然撞击,余威不减,将她撞飞。我于后方运太上忘情,将她承接,送于身后。踏前一步,我继续抽调真元,步步提升,蕴至第八重,挥手带起冢外冰棱地上冰屑,寒刃尽皆飞起,如天罗地网,飞逝激射!
拜月教主避无可避,便运力迎战,飞速腾挪,身化上百虚影,一一破解寒刃。其身手极快,手法诡异,尚能乘隙出击。上百虚影化作三道,一袭冰冢,一袭我,一袭天玑。
不及多想,我亦□□三人,虚虚实实,分挡三处来袭。
三道白光轰然炸开后,虚影散尽,尘埃落定。
冰冢被拜月教主真身击裂,前去阻挡的,只是我的虚影之一,不堪一击。
我真身挡在天玑身前,眼睁睁见师尊遗容再现,歪倒在拜月教主身边。
天玑死死拉住我,扶着快要站不稳的我:“师父!”
我半跪于地,由她支撑,满心哀伤:“太微对不起师尊!”
天玑含泪摇头:“不是!师父一肩负起整个蜀山,师父也累!你用不着对谁心怀愧疚!你平衡不了整个世间!师父别难过!”
我推开她,踉跄起身,我绝不容谁对恩师尸骨不敬!
已生苍老的一代教主抱住冰棺内的人,亦哭亦笑:“冲虚你是在闭关么?什么时候出关?我同你去南疆,同你去北境,同你去东海,同你去西域。好不好?你不是答应过我,二十年后再来寻你么?我守约了,我没有对你的江湖怎样,你可以接纳我的对不对?二十五年你不是说过么,我不是什么妖女,你一视同仁,愿意接受我的挑战么?我给你写了好多信,从今天开始寄给你好么?你会给我回信的吧?”
破出冰冢,故人渐化枯骨,容颜同样老去。同样有着生老病死,却再也不会回应谁。
见得这样的师尊,我再控制不住,调出全部内力,立掌吸向整个冰冢。破裂毁坏的冰冢内,铿然一声龙吟,剑影划过,三尺剑身锵然出棺!
蛟龙承影,雁落忘归!
秘境内飞过一道耀目剑光,埋葬十年的承影剑,再度回归我手中。
伴随剑光闪过,上层秘境被整个劈开。
两个身影直直摔下,飘涯子,饮冰。两人偶窥秘境,不敢涉足,却又不甘放弃。径直摔落后,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