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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紫骝(五下)

当下属们都离开后,武阳郡守元宝藏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散去,只留下一片坚硬的铁青。他不想说话,倒背着手来回踱步,沉重的呼吸声听上去却像困兽在咆哮,不,是**,绝望而孱弱的**。

“其实……”作为唯一被留下来的心腹,魏征不能任由郡守大人自己把自己给憋死,犹豫了片刻,试探着解释。“其实德深没什么恶意,只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而已!”

“老夫当然知道他没恶意!”元宝藏猛然停步,恨恨地回应,“若是他敢有恶意,老夫岂能容他到现在?这匹夫,这匹夫……”他胳膊用力挥舞,在空气中发泄心中的怒火,“这匹夫也是看准了老夫心软,不会真的怎么样他。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言语来挤兑老夫!”

“他也不是故意针对您!”魏征陪着笑脸,继续开解,“依我看,他还是针对储主簿多一些。储主簿跟他一向不和,两人只要遇到,从来不得安生。对于您,德深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一直怀有敬意。”

“敬意?”元宝藏低声冷笑,眉毛和脸颊一道耸动,“敬意就是质问老夫对不对得起百姓的奉养?玄成,老夫知道你欣赏魏县丞,可你切莫拿老夫当傻子!”

无端遭受的池鱼之殃,长史魏征脸上的笑容依旧从容坦荡,“这与我跟德深的私交无关。就事论事而已。若论私交,主公与我有知遇之恩,相救之德,魏某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却也愿效侯赢之志!”

所谓侯赢之志,出自信陵君与其门客侯赢的典故。侯赢是大梁城的一个看门人,魏国公子信陵君不顾王族身份与其结交。后来信陵君杀晋鄙夺兵权,领军救赵,一番谋划全是出自侯赢之手。当时侯赢已经年迈,骑不得马,又不愿留下来被魏王捉住要挟信陵君,干脆横剑自刎,以死报答了信陵君的相待之恩。

听魏征信口把古人的故事搬了出来,武阳郡守元宝藏自知失言,赶紧收起怒容,拱手致歉,“言重了,言重了!一句气话而已,玄成何必拿它当真!”

“主公不要客气!”魏征笑着摇了摇头,“主公身系数十万百姓安危,责任重大,心情难免受些影响。有火气散出来便好,散出来后,人也会觉得轻松一些!”

既然魏征不计较,元宝藏赶紧顺水推舟,“还是玄成知我,明白我终日忧心何事,从不给老夫添麻烦。有些人,唉……”

魏征又笑了笑,没做回应。静等着元宝藏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武阳郡守元宝藏先是短短地叹息了几声,接着又长长的叹气,“唉,难啊。朝廷那边根本不肯相信流寇已经有了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地方上又连年歉收,粮食、税金都征不上来。各级官员却还只想着各扫门前雪。我这个郡守,唉,真是弃之可惜,嚼之无味!”

“如果没有主公,恐怕武阳郡更要乱成一锅粥了!”魏征不着痕迹地恭维了元宝藏一句,以便其尽早结束诉苦。

“老夫也是勉强为之,烂钉子钜缸,是不是那块料都得将就!哪天缝子大到无法再钜了,老夫这颗烂钉子也算尽到了力,无愧与心了!”元宝藏倒是不知道谦虚,只顾着自怨自艾。

“朝廷早晚会意识到地方上的难处!”魏征咧了下嘴,脸上的笑容隐隐中带着苦涩,“右武侯都打没了,朝中诸公岂能还用“疥癣”二字来搪塞?!”

“玄成还是不了解朝廷啊!”元宝藏继续叹气,脑门上的皱纹深如刀刻,“陛下第一次征辽时损兵百万,打击过于沉重,以至性情大变,根本不愿意再听见任何坏消息。左右纳言又都为胆小怕事之辈,唯恐受到陛下的迁怒,接到坏消息藏还来不及,怎会主动让右武侯覆没的惨事上达天听?如果老夫预料不错,唉……..”

他又是一声长叹,仿佛头顶上正压着一座无形的大山,“如果老夫预料没错,右武侯覆没之事,朝廷只会把罪责归结为冯孝慈一人头上,说他贪功冒进,轻敌大意!绝不肯相信是巨鹿泽群贼凭着自身的力量堂堂正正地打败了大隋府兵!”

“怎,怎么可能这样?”魏征吃了一惊,身体微微震颤,“右武侯覆没之事可以归咎于冯孝慈,右侯卫在黄河岸边同样损兵折将,难道朝中诸公也能用一句“疏忽大意”轻飘飘带过么?”

“恐怕,恐怕卫文升根本不会承认战败!”元宝藏继续苦笑,“卫文升那人,先帝在位时就敢虚报战功,掩败为胜。你等官职低微,根本不可能写折子上去揭发他。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黄河北岸一战胜负如何,具体歼灭敌军多少?杀了多少有名的贼头?还不是由着他编么?”

魏征鼻子一歪,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这就是大隋朝,从皇帝到官员比着赛撒谎编瞎话,凡事尽捡好的说。久而久之,撒谎者自己也就信了,根本不肯再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没人管咱们,咱们自己也管不了自己,凑合着过吧!”元宝藏伸出布满青筋的大手,重重地拍了下魏征的肩膀,“玄成,我也就跟你说说这些话,跟别人讲都不敢讲。有希望时,他们还不肯尽心做事呢,一旦发现没了希望,还不是爷死娘嫁人,各走各的道!”

“愿为主公分忧!”魏征正色肃立,沉声答应。

“老夫本来呢,打算让你在属下历练些时日,熟悉了大隋官场规则,便举荐你入朝效力。”元宝藏歪着嘴,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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