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下书>军事历史>迷失在一六二九>六零九 在广州(下)

可是要看出问题很容易,想真正解决它可就难了。明朝人对于防御的概念无非是高筑墙,广积粮。可有登州一日失守的例子在前头,这天津卫的城墙要增筑到什么程度才能保证安全?而且筑城花费巨大,钱粮人力从哪里来?

几个实际问题一提出,那帮开口闭口喊着要谨防短毛偷袭天津的聪明人全都傻眼了。正好这时候琼海军宣布赠送大明一条巨舰,但那条船太大,进不了登州水城门。朝廷几位大员一合计:得勒,就把这船放天津吧,重建后的登州水师也放天津拉倒,正好充当天津卫的屏障,好歹算是咱们考虑过这方面了。

至于用短毛送的船来防备短毛是不是很可笑,朝廷眼下可顾不上了。何况现在朝野之间议论起来,好像还是嘲笑短毛的更多一点。

但郑芝龙的目光可没这么短浅,他隐约觉察到了此中奥妙,但一时间却又看不透,所以今天才过来试探着和文德嗣谈谈——他当然知道郑家与琼海军迟早是对手,正常说来是不可能卖船给他的。但既然短毛肯献船给明显提防着他们的朝廷,说不准出于某种考量也肯卖船给郑家呢?郑芝龙看不懂短毛这是在下什么大棋,反正跟着走一步闲子罢了。

不过现在看来短毛的头脑还很清醒,至少在对郑家的决策上毫无破绽。果然,接下来他就听文德嗣呵呵的笑起来:

“津门水师……哈哈,郑将军,咱们都是干这行的,不妨实话实说吧:首先我们根本没有攻击北京的yù_wàng。其次,就算哪一天当真有这个需求了,大明的水师也根本阻拦不了我们,哪怕我们再送它十条大帆船都一样。”

稍顿了一顿,文德嗣朝郑芝龙举了举手中酒杯:

“而你们郑氏的舰队却不同,我们还是很……重视你们的。”

郑芝龙禁不住苦笑起来,饶是以他枭雄之姿。这时也不知道该把这句话看作赞扬还是讽刺了。想了想,郑芝龙决定还是再努力一下:

“文兄弟,我南安郑氏与你们琼海军结下交情,如今也有好几年了。当年承蒙贵军相救。保下我家二弟的性命,我郑某是无比感激的。这几年我们两家互相扶助,从来没有闹过别扭。贵军有什么需要时,我郑家无不倾力而为。但说实话,我郑某心里很清楚。你们给的东西更多。交了你们这个朋友,我郑家是占了大便宜的。”

“你们琼海军一向都很大方,台湾岛若没有你们是肯定打不下来的,但说分也就分了,而且是足足给了我们郑家一半!到今日郑氏根基,已经有大部分都迁移到那里。赶跑了红毛夷人之后,前往倭国的贸易航线日进千金,你们说一声不插手就当真从没去过那里,让我郑氏独揽大财……林林总总,我郑飞黄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这些都记在心里的。”

“更不用说前次在淡水河口的那场大战,文兄弟,你与庞军师,王队长千里来援,我们一起大破红毛夷军,这份情意,我郑飞黄永世都不会忘记……连这并肩作战,过命的交情都结下来了,文兄啊!为什么你们还觉得我郑家将来会与贵军为敌呢?”

见郑芝龙开始打感情牌,文德嗣心下暗暗佩服。这番言辞声情并茂。唱作俱佳,如果自己不是在国有大企业的办公室主任位置上待过多年,又或者换了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比如郭逸之类过来,没准儿还真给他哄住了。

不过文德嗣也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在郑芝龙这个于历史上留下偌大名声的强人面前,自己跟对方玩心机是多半玩不过的。

于是他决定老老实实跟对方说实话,也只有说实话,用铁的事实来回答对方。

当然,在此之前,一些应景软话还是要说一说的——好歹他以前也干过迎来送往的活计:

“呵呵。郑将军,郑兄,在我们这个团队中,尤其是咱们海军的成员,很多人都挺佩服你的,包括我也是——能够从一介海商,奋斗到东海霸主的地位,阁下在历史上,必将留下豪杰之名。”

郑芝龙苦笑了一下:

“与贵军相比就算不上什么了。”

文德嗣诚心诚意的摇摇头:

“不然,我们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和你完全白手起家不一样的。”

郑芝龙有些迷惑不解,但依然努力把话题扭向自己希望的范围:

“难道我们双方就不能一直做朋友吗?”

文德嗣却轻轻抿了一口红酒,正容道:

“郑兄,我们一直视郑家为朋友,这从我们履行盟约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你显然也感受到了。而在将来,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只是到那时候,要保持这份友谊的条件却不一样了——郑兄,我们双方迄今为止合作的一直很愉快,那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与地位。我们所作出的决定,签订的盟约,都能符合我们当前地位以及自身能力。”

“然而时势是会变化的,今天我们觉得对双方都有利的条款,将来也许会成为约束我们中某一方继续发展的障碍。我们今天还能够保持合作的基础,在将来却也可能成为反而影响到我们之间关系的绊脚石……郑兄,你是聪明人,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们琼海军……迟早会扩张到你们的地盘上。”

文德嗣非常直率的指出了这个事实,而郑芝龙也完全没有受到冒犯的神色,反而显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过了片刻,方才轻轻叹息道:

“难道你们当真就容不下一个朋友么。”

状态提示:六零九 在广州(下)--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