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四年,初春,正是柳枝抽条,迎春花刚冒出花骨朵儿的日子。一场绵绵春雨落地,将摆早摊子的人淋了个透。
浔阳城知府府中,知府夫人谢安氏挺着不过三个月的孕肚,由身边的嬷嬷扶着在廊檐下来回走动。
“囡囡可是又去赶早市了?”
“是呢夫人,小姐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春雨贵如油什么的。老奴叫大丫陪着呢,伞也嘱咐带着呢。您就放心吧。”
“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什么春雨贵如油。咱们这地儿哪个时候不下个雨?这丫头就是找个理由出门。也亏得老爷管制下这浔阳城安全,我便随她去疯。”
“夫人说的是,有老爷在,就有这一方安宁。”
“唉,我们也就这一个姑娘,天天宠着惯着。活脱脱一个疯丫头。眼瞅着都快十岁了,什么也不学,这再疯下去,将来还有哪家敢上门提亲。”
“夫人把心放肚子里去吧,咱们姑娘那颜色是了,您这又怀了身子,将来肯定是一个小少爷。姐姐带着弟弟,弟弟照看着姐姐,都是福气呢。”
“奶娘您别安慰我。倘若在京城,我怎么都得给她找个严厉的先生管教她,哪像现在……唉……”
“都说严师出高徒。可咱们家是个姑娘,哪里用得着学那些经文诗书的。姑娘是您和老爷的掌上明珠,那都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娇娇女。但若是姑娘能学得夫人的一半,那也就称得上是个小才女了。老奴可还记得当年夫人在京城的风采,那果真是……”
“孔嬷嬷!”谢安氏突然出声打断,“慎言!”
“老奴失言,夫人莫气。”孔嬷嬷一边做打嘴状,一边俯身请罪。
“莫要再提当年了,什么风采不风采的。我到宁愿平凡些……”谢安氏说完便看向天空,好像回忆着什么似的。
……
谢玲珑此时正带着大丫在一家早摊煎饼铺子摊煎饼。
“姑娘,你怎么还往煎饼里加鸡蛋呀?啊呀,怎么还两个……”
“你别大惊小怪啦,好不容易借了人家的煎饼摊,我得给阿娘做一个煎饼,如今阿娘好不容易怀了身子,得多补补,吃两个鸡蛋有什么问题。”谢玲珑一边说着,手上也不停,磕鸡蛋,摸匀,刷酱,撒葱花……一套下来不带停的,看的摊子主人眼花缭乱,还是硬往脑袋里记。
知府家的小姐知道的就是多,包子摊、油条摊哪家没有得过谢小姐的指导,看人家那生意兴隆的样。就连隔壁茶摊现在也多了几种花茶不是。如今也轮到自己了,这步骤都可以当做秘方了。回头就去找个文字先生记下来。小摊主人暗暗在心底想着。
“成了!陈阿叔,刚才你都看会了没?这面刚铺展开就要打鸡蛋,不然饼硬了,鸡蛋还没熟,难吃。刷酱只刷中间一层就行,多了会咸……”
“会了会了,多谢玲珑姑娘指教。”说着还给谢玲珑做了个辑。
“姑娘,前面是江公子呢。”
谢玲珑小心用油纸包裹住刚摊好的现代版煎饼果子,就这身边的大丫指着的方向看去,眼神一亮,大声道“江哥哥!”
听到谢玲珑的声音,江宇泽转头看过来。
“你也出来赶早摊子么?”谢玲珑问。
江宇泽冲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迈着步子缓缓走来。“早知道这绵绵细雨也挡不住你出门的心思。宁安今天就被拘在家里出不来了,我是替她跑这一趟告诉你。她说准能在早摊子前遇到你。”
江宇泽定定的看着谢玲珑,嘴角一弯,“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听谢叔父说明天有从京城押送的犯人经过,回去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左不过明后天就从这边走了,到时候我让宁安去找你。”
“嗯。”谢玲珑轻声应着。走在江宇泽身边,落后一小步。
她偷偷侧了一点脑袋,从余光里观察江宇泽。
谢父是这浔阳城的知府,江家虽在这浔阳城没有官职,但听说族上在京城也是有个二品大官在位。当年谢氏夫妇外放到这浔阳城,就是跟江家来回走动的多,双方父母也起了结亲的心思,虽没有明说,但基本也默认了江宇泽和谢玲珑的亲事,只等二人年纪到了就直接拉媒婆上门。
江宇泽比谢玲珑大上五岁,如今已是十五岁的少年了,估计要不了几年两家就会谈论定亲的事了。
微微眯了眯眼,谢玲珑想,这样也好。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姜珊了。这一世父母健在,家庭小康,父亲也算是个国家公务员,母亲又怀着即将出世的弟弟,家里人口简单,没有别家那种姬妾成群的家长里短,未来也会嫁给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哥哥,这样挺好。
与江宇泽道过别,谢玲珑就看到母亲谢安氏笑眯眯地站在回廊下等着她。“怎么是你江家哥哥送回来的?你看你,天天疯跑乱窜,哪里还有个闺秀的样子。”
嫌弃的拍了拍她身上的晨露,又着急道“下着小雨就出门,当心着凉,快让厨房送碗姜糖水,你和大丫一人一碗。”
谢玲珑毫不在意身上的寒气,而是献宝似的把她一早出门摊的煎饼拿出来,“阿娘,你趁热吃,我独创的煎饼果子呢。”
“你个混丫头,就为了鼓捣这样那样的吃食,天天往外疯跑,到时候嫁人了怎么掌家。我看从明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学管家吧。”谢安氏拿手点着谢玲珑的脑门,佯装恼怒地训斥道。
一听母亲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