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过后。
夏侯家用膳的厅堂里,亮起烛火,仆婢们端着各式菜肴,来回忙碌。
年过花甲的老爷子端坐大堂,下方两侧则是嫡系的宗族子弟,靠近前方的位置,空出三个。
夏侯荣病了,说是得了癔症,这件事已经有人禀报过了。
瞅了眼外边渐幕的天空,老爷子看向另外空着的两个位置,问:“恩儿和杰儿呢?”
老七夏侯德起身拱手回道:“回父亲,晌午之后,两个侄儿回来过一趟,说是没课,出城遛马去了。我已差人出城寻找。”
老爷子点了点头,这两小子真是越来越野了,仗着父辈们的宠爱,无法无天,这都吃饭的点儿了,还不知道回来……
“伯父,适才李、徐几家的家主差人来问,他们家的几位公子,是否在我府上?”趁着还没开饭,夏侯廉也起身禀道。
老爷子对此不知,偏头询问:“管事,有见到过这几家的公子吗?”
老管事摇头,并未听下人来报,遂给出自己猜测:“兴许是和两位少爷,一起出城骑马去了。”
少年郎嘛,正值桀骜难驯的年龄,总爱呼朋唤友,鲜衣怒马。
老爷子觉得有理,就再等等。
然而,两位孙儿还没等到,却先等来了私塾的夫子。
老夫子在仆人的搀扶下,面容惨淡,神色格外憔悴。
进到厅堂,见到夏侯家的老爷子,老夫子推开仆人的搀扶,涕泪齐流,别提有多委屈:“文焕公,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老爷子见此情形,以为又是两个孙儿惹祸,于是先让夫子坐下,又令仆人奉茶,听他细说原委。
老夫子委屈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还不忘补充:“那小儿唇舌十分厉害,不消半刻钟的功夫,便蛊惑了学生们,跟着他讨董去了!”
“这两个混账东西!”
老爷子气骂一声,随后让管事带夫子下去,从库房里拿出钱财作为补偿。
没了外人,夏侯德起身请命:“父亲,半天功夫不到,料想两位侄儿应该走得不远,我这就带人去把他们追赶回来!”
说着,就要动身出府。
“站住!”
老爷子低喝一声。
夏侯德莫名所以,纳闷儿的看向老爷子。
“他两不能一辈子都活在你们的羽翼庇佑之下,就让他们去吧。”
“可万一有个好歹……”
说话的夏侯德被老爷子剜了一眼,没敢继续往下说。
随后,老爷子看向亲侄夏侯廉:“元谦,募集的乡勇,训练得如何了?”
“训练不足半旬,若想投入战场杀敌,恐怕还需一段时日。”夏侯廉恭敬回答。
老爷子对此摆手,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说着:“不必训练了,明天一早你就率军动身出发,沿途保护那两个崽子,别让他俩生出好歹。”
“遵命!”
夏侯廉拱手抱拳。
…………
与此同时。
谯县西境,奔走二十里地的夏侯安下令安营扎寨。
没有营,更没有寨。
走得匆忙,哪来的营帐。
至于扎寨这样的粗活,诸位公子哥就更别指望。
好在这个时节已经不再酷寒,于是夏侯安生起篝火,在空旷的原野上,让少年们围坐成一个大圈。
到了饭点,许褚拎着半人高的布口袋开始发饼。
骑马奔跑了一下午的少年们饿得不行,接过饼子就大口开啃,然则嘴里嚼上两口,就很快吐了出来,满是嫌弃:“he~吐,这是什么玩意儿,一点也不好吃!”
烧饼又干又涩,十分难啃,打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少年们哪里咽的下去。
一名少年扔掉手里仅仅咬过一口的干饼,大声抗议:“我要吃狗肉!”
“我要喝鸡肉瓠瓜稻米羮!”
“我要吃甜品!”
其他的少年也都跟着大声抗议起来。
声音嘈杂,充斥在宁静的原野。
少年们吵得厉害,夏侯安没有做声,只是慢慢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扔掉的烧饼,然后在少年们的注视下,伸手拍去上面灰尘,放到嘴边,有条不紊的慢慢咀嚼起来。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老天想让一个人成就大事,就必先让他吃苦受累,从而激励他的心志,增强他的体魄。”
“周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此等例子,比比皆是……”
夏侯安一个人在那儿叨叨。
少年们则是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等到手里的烧饼吃完,夏侯安抹去嘴角残渣,眼神炯炯,渐渐提高声量,神情也变得慷慨激昂起来:“我不管你们以前在谯县有多威风,现在跟了我,就得听我号令。从这里到洛阳,还有成百上千里的路要走,不吃,就赶紧滚蛋!”
“我是去建功立业的,不是来照顾你们这群小王人蛋的!也许,在你们之中,会有下一个樊哙,而你,则是下一个准阴候。只要熬过这段困苦,光宗耀祖,恩泽百世,留名青史,就在眼前。现在,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吃苦!”
空旷原野上,夏侯安声音响彻。
“我们能!”。
受了激励的少年们士气如虹,大口嚼咬起手中硬饼,纵使难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