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段在被角都埋到地下的那三天里,无数次地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角都是个老不死的,身上有五个心脏,其中一个擅长土系忍术,在地下弄出个中空的密封空间再简单不过。

被束缚住的飞段被埋在地下,身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刚刚根本没看进心里去的文字都化作冷冷的图钉,一个一个地往他脑子里蹦。

他在无事可做的无聊与愤怒中不得已开始用自己那不知道再生了多少次的新鲜大脑开始思考。

等到把可以思考的事都思考完了之后,飞段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握。

挤在他脑海中的声音开始作画,它们在他的脑子里跳舞,吟诵,献祭,疯狂。

一个又一个文字描述出的画面闪电般炸现在他眼前,他入目所及皆是黑暗,只有这画面是有棱角的,可连这画面也充斥着黑暗。

那是《美好家园》中,男主角悟三郎独自一人在塌陷的地道中艰难前行的画面。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飞段等待着,如果现在有人见到他的模样,定要惊异不已,因为一个狂热的虔信者不可能露出如此冰冷的理智的神情。

飞段等到了绘里奈的出现。

就像文中描述的那样,温柔与坚毅并存的绘里奈,喜欢说没人想听的大道理的绘里奈,喜欢说冷笑话的绘里奈,喜欢说希望就在前方的绘里奈。

悟三郎的绘里奈。

「……绘里奈用力地搂住嚎啕大哭的悟三郎的身体,她抱住他,就像抱住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让悟三郎错以为自己回到了婴儿时期的故乡,他仍旧是一个蜷缩的胚胎。

母亲的子宫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安全,相比起来,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大,也太危险了。

情绪崩溃的悟三郎在绘里奈的悉心安抚下渐渐恢复了理智,他依旧疲惫不已,又饿又困,但是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就算我死在这里也没关系,一定要把绘里奈救出去。绘里奈不应该留在这个黑暗又可怕的地方。我倒是活该被埋在地下,当美好家园的祭牲,但绘里奈是如此的美好且健全,仿佛只要她存在,我就已经住进了美好家园——绝对、绝对要带着绘里奈出去!」

飞段就这样看着悟三郎和绘里奈一起齐心协力,一点一点挖通塌陷的地道,寻找如同蜘蛛丝般纤细脆弱的生路。

他知道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他知道这不过是人在极端的黑暗与静谧中因为大脑无法停止思考而导致的一系列短路现象——之所以无法停止思考,是因为大脑很确定身体所处的环境并不正常。

再说了,即使在睡眠状态下,大脑也拥有活跃的区域。

他知道再过一段无法估计的,或长或短的时间后,他五官的感知能力就会成倍的增长,好像压榨自己的生命力一样,孤注一掷地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东西。

他知道五十米深的地下有着比头发丝还细的植物的根系,当你的指尖触碰到那根须时,你会觉得植物亦有意识,会胆怯又好奇地和你的神经打招呼,那直击灵魂的颤栗。

他知道一个人的躯体被分离了十米远之后还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知道血液濡湿泥土的激昂,知道蚯蚓能够钻到关节里引发地震,知道大地最深处无时无刻不传来邪神的呼唤,伟大的存在等待他梦见无限的死与无限的静。

没有人知道他知道什么。

没有人关心他知道什么。

“没有人”并不存在。

画面里,悟三郎和绘里奈终于挖通了通往地面的道路,他们马上就要看到希望的光芒,听到村民的声音,回到尘世的烟火中了。

飞段知道下一幕画面不会再出现了,被埋在地下的人目之所及只能是黑暗,连幻觉中都不准有光。

但是没关系,他的脑海中,那一个个文字,一口口小火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喷发了。

「……

悟三郎看了眼自己的手——刚刚还牵着绘里奈的手,然后又环视了一圈被地震摧毁的村庄,最后彻底放松下来,坐到了地上。

悟三郎想起来了。

村子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叫绘里奈的少女。

绘里奈从来就不存在。

悟三郎想起来了,却只觉得彻底地放松,如同一滩沉睡在沼泽深处的泥。

不是因为他已经从黑暗又寂寞的地底出来了,而是因为他明白了绘里奈是谁。

绘里奈就是他的孤独。

绘里奈是他面对村民高呼要建造美好家园时的孤独,也是村民把他推进井里寻找财宝时的孤独,更是比地平线还要长的黑暗隧道的,他的孤独。

地震摧毁了村民的美好家园,也摧毁了村民和绘里奈,现在他连孤独都失去了。

一直以来啃咬着他的孤独彻底消失了。

他看见云在落日里寂寞成湿湿的彩纸,知道明天会是美好晴朗的一天,但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悟三郎坐在美好家园中,他知道自己可以一直坐在这里,随便坐到什么时候去,因为他再也不用去寻找孤独。

他就是孤独。」

再长的颂歌也有唱完的时候,飞段的脑子被迫搜挖更多的东西。

那是飞段快要变成邪神的宠儿,不死的完成品时的一个短暂瞬间。

飞段又回到了那个瞬间。

*

*

*

“呃?泡沫怎么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青奇怪地盯着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泡沫。

照美冥撇嘴耸肩,“跟我没关系噢,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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