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他在家乡时最爱看的书, 以至于都带上了战场。

那时候的自己这么想着,在简陋的临时医疗据点中伴着同胞的悲鸣声翻开了第一页。

《居哀镇的摩尔索》

这本书里讲述了一个居住在法国乡下一个名叫居哀镇的小乡镇里的医生摩尔索的人生故事。

摩尔索是一个严谨自律的人,有洁癖, 不爱热闹, 从来不去酒馆, 也不抽烟,喜欢昆虫和鸟类,经常在平淡无奇的自然风景中感叹落泪, 拥有着比大多数表情更丰富的人还要细腻敏感得多的内心。

他的母亲说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孩子,他的父亲说他是个木头呆子,将来肯定讨不到老婆。

不过出乎他父亲意料的是, 摩尔索在大学毕业,回到家乡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子爵的女儿,很是在镇上长了脸。

第一个晚上, 森鸥外就看了一半的故事情节,一言以蔽之就是“居哀镇的摩尔索的人生经历”。

森鸥外有预感剩下的故事情节也能用同样的话概括。

这本书讲的就是居哀镇的摩尔索的人生。按部就班地上学、考试、游玩、阅读……仿佛作者某一天随便选了一个人,用一点零钱换来了对方几个小时的时间, 听对方说自己的过去, 随便一个人的随便一些过往, 或许有波澜,但是既然都说了是随便一个人, 那么那波澜放在书里也显得过于普遍而无趣。

顺叙的叙事方式和平铺直叙的笔触, 冼练的文字和寻常的生活。

苛刻一点的目光去看, 森鸥外实在不能接受会有人喜欢这本书喜欢到连上战场都不忘带着它, 连杀人都不忘带着它, 临死前的最后一件东西就是它。

无法理解。

森鸥外甚至觉得这或许就是这本书最独特的地方了。

被人带上战场, 放在和家人的照片以及情人的书信同样的地位。

流水账一般的故事让森鸥外实在提不起兴趣, 虽然不能说是一个糟糕的拙劣的故事,但是森鸥外觉得“无聊的故事”才是更加悲惨的评价。

如果有哪个作家的书被评价为让人连看下去的欲|望都没有的话,那么稍微有羞耻心一点,该作家也该从此封笔,隐姓埋名,承认自己并不受文学之神的宠爱,接受读者的无情的裁定。

但是缘分的存在自有其魅力。

彼时正是战场,但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森鸥外都不会第二次翻开这本在经历战火的洗礼后显得格外破旧,仿佛已经熬过了岁月的考验一般的故事书。

本着做事要有始有终,关键是反正也没其他的事可做的无聊心态,森鸥外再度翻开了这本书。

由此可知,至少《居哀镇的摩尔索》还没有变成最糟糕的那种作品——比无聊更无聊的作品,让人情愿做其他不想做的事也不愿意翻开的作品。

伴奏依旧是同胞的悲鸣,森鸥外已经习惯了这些悲鸣与呻|吟。

事实是,当你听久了,你甚至能够注意到那些声音中蕴含的神奇的韵律。

这是只有生活在战场上的人或别的什么存在才能发现的属于音乐的奥秘。

瓦尔基里跳舞时的伴奏中蕴含的就是这样的韵律,在这样的音乐下女武神献上她的双唇,给战士带来死亡的安眠。

《居哀镇的摩尔索》后半段依旧是摩尔索按部就班的人生,和恋人订婚,因为地位差异被岳父鄙视,工作,结婚,买房,过年,怀孕,生子……

森鸥外看书的速度很快,毕竟这本书的剧情平淡得丝毫不必费力,文笔也简单朴实,稍微健谈一点的人耐心一点都能写出来的东西,他很快就快要看完了,同胞的死亡声在书页的翻动声里夹杂着,故事已经到了摩尔索的形象和他父亲的形象合为一体,他儿子的形象又和年轻时候的他合为一体。

等到摩尔索的儿子也成家立业搬出去住后,一对年老的夫妇的生活就显得更加平淡无聊了。

终于,第三个死得无聊的人在故事里出现了,继摩尔索的父母之后,摩尔索的妻子也在摩尔索的人生中躺上了那张病床,那张睡过两个死人的病床。

摩尔索照顾着他的妻子,可是他的妻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妻子的预感是正确的。

居哀镇唯一的医生摩尔索在自己诊所的唯一一张病床上先后送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妻子。

稍微带着一点冷淡的黑色幽默的地方在于,这张病床上只睡过这三个死人。

在摩尔索的妻子还只是衰弱起不来床,看上去似乎还有可以治愈的可能性时,摩尔索也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想要治好自己的妻子。

她的妻子一直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任何一个更年期的妇女会在情绪不好时对待自己那沉默寡言的丈夫那样,絮絮叨叨地重复着她那不好的预感。

她自己都没想到她那不好的预感居然是真的,反倒是摩尔索相信了,所以才十分努力。

摩尔索的努力除了刻苦二字外别无可言。

他废寝忘食地翻书、做实验,试图查出妻子衰弱的原因,是病菌?病毒?气候?新家具?

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摩尔索一样一样地排查过去,还没有排查完,他的妻子就死了。

和之前两次一样,摩尔索为自己的妻子举行了葬礼,然后回到自己的生活。

又过了十几二十年,居哀镇的摩尔索有了一个医学院毕业的孙子,他把自己的诊所交给了孙子,彻底退休,过起了吃饭遛弯睡觉的老年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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