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狞的长臂猿猴攀上百丈巨木,透过深厚广大的阔叶树冠,望向蓝紫夜空上无边闪烁的星辰,还有一轮金灿灿的皎月。

今夜月圆,子时,金黄的太阴星正居天南,华光蒸腾,有无边宫阙幻境与光中浮现,月娥轻歌曼舞,帝流浆遍撒四极。

名为狞的猿猴沐浴月华菁英,就此开智,初通人性,不觉心神大爽,于林间纵跃蹦跳,直至体躯酸麻难堪,便俯于一石窟内休憩,沉沉入睡。

于梦中,名为狞的猿猴坠入无边宽广之虚空秘境,四处昏瞑不见天日,汲汲奔走至一黑炎紫塔下,忽见火光大作,塔顶坠下一人。

那人自称青录仙,又言说此猴与我本为一人,无分彼此。

青录仙见狞已然通灵,便口授一篇导气经以助它修行。仙人说法,舌灿莲花,彼时狞见无边虚空飘落金色法雨,大地尽头升起太阳太阴双星,无边光明大彻,耳畔涛声不绝,法雨坠地化作江河湖海,登时便有百千锦鲤跃出水面化作飞龙遨游,此般妙境,演化千秋,诸多奇景难以遍数,直叫人目不暇接。

名为狞的猿猴不多时便昏昏倒地,遁出虚空,青录仙甚是感慨,这猢狲有缘无份,怕只能学到些皮毛了。

这猴子虽没能听完整篇经文,但毕竟是仙人亲授,在睡梦中便入了定境,呼吸间与天地气机交感,此时月落星沉,大日将出,他伏身的石窟地下阴煞升腾,与这猴子神意交感,不觉从七窍纳入阴煞,充塞体躯。

阴煞乃污秽不详之气,专擅落人修为,毁人法宝,乃至削损气运,暗伤福源,纳入阴煞者轻则百疫缠身,重则神魂消解。

也正是猴子的造化,仙人授予妙法,吞吐天地之气,此时有群山气魄,古木精气,星月余辉,朝阳晨曦,万籁生机蒸腾奋跃,诸般精气灌注,护卫五脏六腑,三魂七魄,更兼其神意入定,瞑然忘乎己,酣然大睡间,不觉将这无边阴煞纳为己用。

也是这猴子血脉非凡,相传有混世四猴,名灵明石猴、赤尻马猴、通臂猿猴及六耳猕猴,各有神通,狞这一支族裔传承有通臂猿猴之祖血,号称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此时狞已入道途,若能勤加修行,千百年后,未尝不能成就绝世大妖,再现祖先风采,自称一声大圣。

修行无岁月,名为狞的猿猴日夜吞吐天地元气,抽纳地下阴煞,内实精神,外壮体魄,神通自成。忽忽百年,其体表生出一层石壳,风吹雨淋,泥壤堆砌,乃有一颗不老松生于脊背之上。

有一山中猎户寻入石窟,见石猴背负青松,喜之,遂携归家,货于城中周姓富户,得银百两。

那买下石猴的乃一豪绅世家,周氏主人甚爱惜之,于是广邀好友前来观赏,美之名曰奇松会。

狞已吸纳百年阴煞,实为不详,《山海经》云:“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虽不比这般极古大妖,狞也是一代刀兵主。凡现身之处必有灾祸,轻则破家,重则亡国。

奇松会上,便有一外地豪客直言要买下此物,主人自然不允,这豪客心中暗恨,原来此人乃城外马贼头领,收拢一彪人马啸聚山林,算得上无恶不作。旬日过后,此贼纠集江湖匪类乔装进城,是夜杀入府中,四处放火,趁着府内大乱,夺了奇松便遁走百里,可怜富户家中子弟女眷深陷火宅,四处奔逃不得出,大多生生烧死其间。

偌大的府上,数百人丁,一夜过后,只余一年幼少主,十数仆役罢了。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若说狞单是不详刀兵主也失之偏差,这猴子经年啜吸天地灵机,周身灵韵蒸腾,最能点化凡俗,此家少主专爱于奇松下顽耍,经日累月,不觉气脉畅通,百窍洞开,于凡人中已属奇材一类,今日虽遭厄难,已是困龙升天,只需一场风雨便能成就一番事业。

果不其然,正当众仆离散,周家少主困顿哭号之际,有一游方道士上前询问。少年见此道鹤发童颜,双目湛然有神,心下顿知此为奇人,遂拜其为师,入山修行十寒暑,练就一身内外武艺,一杆铁拂尘挥洒时水泼不进,劈金碎玉不在话下,实属江湖上一等一的本领,心里顾念往日冤仇,正可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便拜别师长,搭一包行囊自顾下山去,逢人便号周道士。

此时那奇松早已辗转不知去向,当初劫下奇松的匪类亦死于刀兵之祸,周道人闻听此事,只觉恍如隔世,过往种种,譬如一梦,欲重返旧宅祭奠亲人,却见彼处已立新宅,遂大彻大悟,原地还俗,娶了几房妻子,生了数十个娃娃,安享晚年不提。

却说那奇松,每到一处便惹来灾祸,如今已随出海商贾,一并流落海外,某日,飘至东海傲来国,为一渔夫所获,进献国王,得金百两。

自奇松被供奉于王宫之内,东海一带频发风暴,夜间天雷震震,电光如昼,海中群龙燥郁不安,奋跃云海之间。

某日,有洞庭龙君沿江入海,径直往龙宫潜游,到了龙宫左近,却见虾兵蟹将唉声叹气,不由问道:“尔等奴才,不在龙王身边服侍,却为何躲此偷清净?”

虾兵蟹将螯足战战,伏身诉苦,“洞庭龙君听小的一言,非是吾等不听尊旨,只是那龙王与龙太子们,都发了癔病,前些日子便活活吞了数百水族军士,眼下又跃出海面狂舞,不知何时才能返还呢。龙君听小的们一句劝,早些顺江道返还洞庭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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