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紫玉人参、哪怕胡国退兵帝君再无心病,哪怕众人隐瞒不将此时透漏,可帝君的病,依旧是瞒不住了……
雪白的毛巾拿了进去,可最后拿出的,却是染血的红色。
视而不见乃是宫中人生存的本能,可事关帝君生死,他们又怎能假装看不到呢?最先来的,乃是皇后、妃子、贵人,在后面,便是几名太医,最后才是一些朝中重臣。
终究是后宫,容不得其他男人前来。
可那些老臣多是栋梁之臣,加之又是老迈,故才得以进宫——这宸妃与柔妃的父亲,自然就在其中了。
他们做了一辈子的敌人了,虽然每每见到对方都是谈笑风生的,可骨子里,却都希望将对方碎尸万段——他们也不知道恨对方在哪里,可是就是恨的牙痒痒的。
他们有预感,今晚,他们之间会出现一个胜利者,自然,也会出现一个失败者。
而这胜利与失败之间,所取决的,便是他们下下一辈——成者王侯败者贼,这是最残酷,也最普通的规则了。帝位,只有一个,可皇子,却有两个。
虽然秦萧是那么适合登上帝位——他能文能武,加之人又儒雅温和,最是适合当做明君的了——可谁又能保证帝君此时不是病糊涂了,便朦朦胧胧间就把帝君如此糊涂地传给秦筝了呢……
当一干大臣赶到去病宫的时候,去病宫外,已经洋洋洒洒地,围满了人。
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进了去,这才发现,去病宫里面,也是极其地拥挤,外面的大殿里,有人在哭,帝君榻前,也有人在哭,空气是湿乎乎地,让人难受极了,他们被这气氛感染,本来不想流泪的,可到了帝君榻前,也不免落了几滴眼泪下来……
“帝君啊……”还是丞相抢在了前面,大哭三声后,几步走到了帝君榻前,还未说话,眼泪便流了下来……丞相已经是过了花甲年纪了,只是平素善于养生,虽然头发胡子白了,可人却是鹤发童颜的,比之这病入膏肓的帝君,竟还是他年轻一些……
看着那丞相在自己身边大哭,不知为何,帝君嘴角竟是露出一丝笑意来。
柔妃看着自己的父亲,便是抹着眼泪,低声安慰着他,她一向是温柔动人的模样,如今一哭,更是我见犹怜了。
这屋子里的女人,都在哭……没有一个是不哭的……可除了文音,却每一个都哭的很美很动人……
文音哭的很大声,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眼里答滴答滴地落下来,帕子湿了,连衣襟都湿了一块,这样的哭法实在是太难看了……可偏偏是这样的哭法,才让人觉得,她才是真的悲伤而已……
所谓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不过是未到伤心处,做给别人看的而已。
若是真的悲伤,眼里怎么都止不住,如何还能保证妆容未花,表情不乱呢……
可皇后的哭,却又是另一种哭法了。
今日皇后乃是素颜。平日里,她总是大气端庄的模样,今日却是素面朝天。她终究是老了,哪怕保养的再怎样好,这眼角下的皱纹与脸上淡淡的斑迹还是去不掉的。皇后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衫,衣服外还是穿着一件厚厚的裘皮,往日里的端庄雍容,今日却是有些臃肿了。
她也在哭,却是默默的哭,哭的不算狼狈,不算撕心裂肺,却哭的够可怜,够悲伤,就像一个快要失去丈夫的普通女人一样。
御医与花遥,都在细心地为帝君诊治着——虽然只是一些无用功而已,可到底,却是能为帝君驱散一些伤痛。
花遥带着的药箱子被打开了,她利索地从里面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来,可到最后,这些瓶瓶罐罐却都被她丢回了药箱子里面,所留下的,只有一株漂亮的花,一株红的像火,美的像血的红色干花,那花下面还坠着一只被开了口的风干果实。
“罂粟?”见到那风干的果实之后,欧阳仁大惊。“你竟是要对帝君用罂粟。”
花遥看了对方一眼,问道:“帝君此时痛处,可还有其他办法?我们不过是尽人事而已,若是尽了人事,便是要听天命,可至少让病人在听天命之前,可以安安稳稳地好好睡一觉,没有痛苦,没有寒冷……”
“……”欧阳仁听后,一阵沉默。他为医二十多载,可将医术当做武器,当做爱好,当做一种手段,却从未真正地了解过所谓的医术到底是什么……可今日里,却是败在一个与他年轻一样的大的女孩子的一句话里。
虽是有欧阳仁挡在面前,可花遥却不迟疑,将那罂粟做成可吸食的粉末,也不过只用了半刻而已。
将帝君唇边的血沫擦拭掉后,花遥一点一点将那白色粉末点在帝君鼻子边,待到帝君将那粉末吸食完之后,他那本来痛苦的脸色,也才终于好了一些……
可众人的哭泣声,却是更大了。
秦筝、秦萧两人站在帝君床头——虽是帝君病重,可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才是今日此事的主角而已。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等着帝君开口,等这他开口将大赤储君的位子交给谁……
可……
一刻过去了,帝君嘴中的血也流干了,可他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大臣之中,却是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花遥用罂粟,是让帝君舒服了些,却是让他们所有人,都不舒服了——若是帝君就这样故去,不留下只言片语,这储君之位托付给谁?这大赤未来该交给谁?这社稷江山又是谁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