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白昼，都要落进黑暗的深渊，黑夜沉沉如海水，深不可测。在一望无际的黑夜里，底下波涛汹涌，一个接着一个漩涡，仿佛要吞噬人一般，但是水面却仍然平静无波。
卫国公府，品幽阁，纳兰璟书房，一色黑。唯有蜡烛是白的，火苗是红的，藏书是各色的。
这样的黑色中，站立着一个修长笔直的身影，头发束在顶上，只用一根墨玉素簪固定。月光洒下，影子被拉很长。这本该是地狱阎王殿般的沉郁景象，却因这男子白皙精致的面容所中和，反而多了一份肃穆、高贵。
此时，钱二着靛青色短打，正在禀告自己所探：“这蒋露珠并非真蒋露珠。蒋露珠不知所踪，不知下落。对方身手敏捷，口音奇特，不是本国人。”
“嗯。”其实纳兰璟从那一双眼睛中就已经知道那不是蒋露珠本尊了，心里暗到：有意思。不过，这是处心积虑呢还是巧合？
钱二犹豫道：“主子，那这婚事，是成还是不成呢？”钱二知道主子向来没打算迎娶蒋露珠。
纳兰璟狡诈一笑：“这卫国公府的门，有那么好进吗？”脑海里突然闪过，华阳镇那间屋子里，那个满脸血污，手脚受伤，只穿着里衣，却依然能够假装镇定自若自称小丫鬟的女子。那双眼眸，变幻莫测，比这满天星子还要神秘。
钱二看着这笑容，蓦地，心都抖了好几抖，上一次，世子爷露出这个笑容的时候，有位姑娘被狗咬了，得了犬疫，一命呜呼，上上次，是一位为引起世子爷注意故意摔倒的一位小姐，世子爷扶是扶了一把，但是人家小姐本没伤着的脚，后来居然溃烂，据说是中了什么毒，这位小姐倒是个硬性子，死也不肯截肢，最后也是一命呜呼了……
钱二心里越想越发冷，无比同情现在这蒋露珠小姐，也许，那真小姐消失了，反而对她自己来说是件好事呢，毕竟遇上世子爷，那可是比遇见阎王还难缠啊，偏生他们家世子爷长了个天使般的脸孔……上天真是不长眼啊……
正当钱二一同胡思乱想，脑上吃了个爆栗，随即声音想起：“今年可有异动？”
这话没头没尾，钱二是听得懂的。主子问的是国舅那边的动静。“今年，表面上跟往常好像是一样。蒋正安也已经和蒋世换汇合了，估计明后天就能到京。但是，今年，大月国那边似乎有些不同？”
“哦？拓拔啸月也来西京了？”纳兰璟突然又想起了那被拓拔啸月咬了的小丫鬟。
“嗯，据探子报，拓拔啸月此前是秘密来国，此行却好似光明正大，仪仗齐全，不日就要抵达西京了。”
“等他到京，赏菊大会帖子也送一份给他。”
钱二应下，突然又疑惑了，“那爷，今年这赏菊大会您是要参加吗？”
“要。今年估计会有一场与众不同地好戏呢。”纳兰璟那笑容又出现了，钱二又抖了抖。
国舅府，夫人房间。传来一声咚的钝声，然后是瓷器落地清脆的碎裂声。
翠玉跪在地上，鬓发有点凌乱，额头一处破皮，出了血，身上衣服也都湿了，不知是冷，还是怕，翠玉浑身簌簌发抖。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再往前，是一个茶杯的碎片，再往前，是一双红缎底金丝秀牡丹图案的绣花鞋，谢的主人正是国舅夫人舒眉。
此时坐在榻上，脸色铁青，一脸的阴沉。
见翠玉如此模样，冷冷开口：“你果真没有撒谎”
翠玉惶恐道：“奴婢之心，日月可鉴。奴婢真的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一个月前，奴婢见过，还是一副病病怏怏，胆小怕事的样子，奴婢敢对天发誓。”
见翠玉如此，舒眉语气稍微缓和了点：“起来吧，本夫人也不是怪你，只是怪那丫头，一来，就出了这许多事。”
翠玉惶恐着，不敢起来，舒眉放下身段，亲自过去扶了起来，替她整了整鬓发，拔下自己头上一根金钗，插了上去，安慰道：“素来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今日你受委屈了。”、
翠玉战战兢兢，欲要拿下金钗还回去，却被舒眉按住了手，嗔怪道：“不许动，要是不收下啊，那夫人我就是认为你还在心里怪本夫人了？”说罢嫣然一笑，风化灼灼地回身坐下。
翠玉住了手，理了理妆容，恢复了平静，道：“夫人哪里的话，奴婢哪里敢责怪夫人，要是没有夫人，哪有奴婢的今日，奴婢感激夫人还来不及呢。况且今日之事也不怪夫人，要怪，也要怪那……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翠玉终是略了蒋露珠的名字，因为她不能叫贱人，她也不能直呼名字，翠玉的心，开始更细起来了，做人，也开始追求完美不留错处了。
只是，舒眉是没有发现翠玉的这种转变的。她摆了摆手，让翠玉下去了。
翠玉刚走不久，窗户一栋，进来一个人影，全身黑，还带着一个面具，露出了嘴巴和眼睛，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塌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自己到了茶水，呷了一口，笑道：“果然是顶级龙井，甘、甜、醇，回味持久，从来佳茗似佳人啊。”
舒眉的脸色倒是一本正经起来，语气也有点不悦：“你来做什么？又有什么企图？”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可别忘记了咱们当初的合作啊。此次来，当然是再次寻求合作了。”
舒眉这么一听，气不打自一处来：“上次你给我弄来的金蚕蛊，也没起什么作用，这人如今生龙活虎得很哪。我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