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歧贞用了十分钟,帮颜子清算清楚了一笔账目。
颜子清亲自泡茶,倒了一杯给她:“不服气不行,做账这种事,就得有学问的人来。”
徐歧贞道:“在以前的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需要学这个,因为出嫁了就要管账,不说其他,自己的陪嫁是要会打理的。
你未必就要去做生意,但心里有数,下人就不敢糊弄你。从小我妈就教我这些,想起来也是挺烦的。”
她轻轻抿了口茶,茗香从口一路过了喉间,又香又暖,让人精神一震。
颜子清也喝了口:“你大姐呢,也要一起学?”
“她不是跟我妈学,是跟着我祖父和父亲,从小他们就栽培她,如今家里生意都靠她,她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普通人,她是大人物。”徐歧贞说。
颜子清哈哈笑起来。
他也问徐歧贞:“你还有陪嫁吗?”
“有啊。”徐歧贞说,“我父母怕我管理不好,给的是现金,都在银行里。”
颜子清道:“有多少?”
徐歧贞就说了个数目。
这个数目不小,普通人听了也要震撼下,可颜家是跟军火打交道的,颜子清手里随便出入一笔钱,都比那多。
“那都可以买下铺子。”颜子清道,“那你为何还要租?”
“我没打算置业。若是我将来要离开新加坡了,拿着存款单子就能走。有了商铺,我还得周转去卖,麻烦不麻烦?”徐歧贞道。
颜子清笑道:“你倒是考虑得很长久。”
喝了茶,徐歧贞就起身告辞。
颜子清拿着账目去给他父亲,顺便说这是徐歧贞帮忙做的。
他也是凑巧,就说了徐歧贞新的打算。
“我说过的,她有自由。她愿意做什么,都随她的心意。”颜子清说。
颜老沉吟了下:“可她是颜家的女主人,家里随便一点生意都比餐厅大,我还以为她能帮帮你。”
“这个也随缘,她高兴就好了。”颜子清道。
他一开始是没想过和徐歧贞结婚的,直到她自杀。
那时候颜子清就想,他可以救她一命的。既然阴差阳错让她怀过孕,他就有义务拯救她。
徐家的父母对孩子们很好,就是太过于看重身份地位。
如果当年的徐培不是被害,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就会自杀,跟徐歧贞一样,被家族压得走投无路。
他既然打算救她,就没想过索取。
徐歧贞最需要的,是抛弃所有世俗的目光,重新找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这是你们两口子的事,你们自己做主。她愿意辛苦一点,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颜老道,然后又说,“那个日本女人,她还在新加坡?”
“还在。”颜子清道。
“打发她走,否则我不客气。”颜老道。
颜子清道:“我不想和她交恶。一旦交恶,就需要和她多些交流,她很会蛊惑人心。等她自己走吧。”
颜老看了眼儿子。
在这个瞬间,颜老就明白了颜子清的心思——他对山本静仍是有感情的。
当初颜子清才十九岁,算是他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和山本静在阴暗的环境里培养出来的感情,是那样浓烈而深邃。
这不是一句话能破除的。
颜老觉得多说反而适得其反,就道:“那你自己看着办。”
颜子清从父亲这里出来,心不在焉的。
晚上他留徐歧贞在主卧。
黑暗中,他摩挲着徐歧贞的脸,反反复复很多次,好像生怕错认了她似的。
徐歧贞一直沉默,直到这一刻她突然说:“你还想着那个女人吗?”
颜子清的手一顿。
他坐起来开了灯。
见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徐歧贞下床穿衣:“我回小西楼睡了,晚安。”
颜子清没有留她。
他默默点燃了烟,一连抽了三根,有点口干舌燥时,他才起来倒水喝,记忆也慢慢断片,把他拉回了现实里。
徐歧贞回到小西楼,有点失眠。
她其实很能理解颜子清的心情。她和顾绍分开之后,她也有过那样的情绪。人在那种情绪里,任何安慰都听不进去的,只得自己一个人痛苦完了,才能慢慢走出来。
徐歧贞突然就觉得,她和颜子清既像是同伴,也像是战友。
她不怪他,甚至有点感同身受的可怜他。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了,去了趟早市,把自己要买的鸭子和各种调料都买好了,然后去吃了早饭。
哪怕是大厨,偶然也喜欢吃别人做的东西。
徐歧贞依照约定,十点准时到了商铺。
陈会长和他的父亲已经到了,陈胜己陪在旁边。
众人一番寒暄,陈会长特意问候了徐歧贞公公的身体。
“......我祖父曾经是御厨,他应该有资格评鉴优劣。”陈胜己在旁边笑道。
他说话的时候,轻轻点了下头。
而且,徐歧贞发现他走路时脚步很重,比他祖父的脚步声都要重,却不是身体沉重之感。
徐歧贞看了眼陈胜己。
陈胜己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为人也八面玲珑。被这么看一眼,他只是微笑,没露出任何惊讶。
“这里的厨房什么都有,还有个烤面包的炉子,应该能做烤鸭吧?”陈胜己问。
“凑合用吧,我以后自己会添置的。”徐歧贞道。
金陵烤鸭是明炉烤,烤面包的炉子也是明炉,的确可以用得上。
金陵烤鸭,讲究皮红而不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