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困住了,庄珥想伸展四肢却无法移动丝毫,只得睁开了双眼。
这是……响晴阁堂屋。她尽力忽略头部传来的丝丝抽痛,费劲地转脸。堂屋西北角的石雕人俑灯仍在熊熊燃烧,窗外的天色灰紫,怕是已过寅时。阿丘正趴在她旁边的榻沿上酣睡,而她自己则像是蚕蛹一般裹在一张毯子里动弹不得。
这算是什么事,庄珥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日日暮时分在水榭准备秋祭,全然不记得如何回的堂屋。那西域美酒可真是邪乎,尝着如甜水,却可教人酣醉至此么,庄珥想着,又是一阵脑部抽痛。
“阿丘,”她叫到。
阿丘噌地一下直起身来:“小姐……”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又唤了一声,“小姐……”
庄珥扭动着:“赶紧把我弄出来呐。”
阿丘连忙站起身抓着毯边一扯,庄珥顺势在矮榻上一翻,解脱了出来。她斜眼一看,这毯子居然是垫那方桌的蔓草纹地毯。
我竟醉到于地上打滚了么?庄珥只觉头冒青烟,果然喝酒误事啊。抬眼看了下窗外天色,转头见阿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这会儿该是卯时过半了,别耽误,准备沐浴更衣。”说罢朝寝殿走去。
重阳秋祭乃大礼朝最为重要的祭天大典,降神献礼以昭示九州,君权天赋,不可撼动;召会各方诸侯来朝,誓表效忠天家,颁诏国之大事;祈福于天,教化民众。
巳时一刻,就将在北郊蒙山脚下天坛举行,离王陵不到一里。这将是宗延第一次代天子名义举行祭天大典,以承续天神道义,加之这连月来的讹言漫天,可出不得丝毫差错。
想到宗延,庄珥突觉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她没有细想,穿戴完毕穿过堂屋,推门而出。
“家主,尹总管已在门外等候。”亦南见她出来,与亦北齐齐侧身,为庄珥让出道来。鬼木也在一旁,穿着一身规矩的深衣。
庄珥点点头,向殿门走去。
天刚微亮,尹总管站在响晴阁外,身后有两纵队侍卫簇拥着一只撵轿,他作揖道:“领主,殿下的仪仗队已在归阙宫北门集结,我们将于辰时启程。”
“有劳尹总管。”庄珥搭着亦南的手上了撵矫。
虽有帷幔遮挡,庄珥也能感受到今日王宫的肃然氛围。脚步声整齐而沉稳,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一只手伸过来挑开帷幔,尹总管的声音响起:“领主,请。”
庄珥矮身跨出,借着亦南的力下了撵矫,随着尹绍往前走去。此处是归阙宫北门大庭,此时正浩浩荡荡的站着九个方阵的仪仗队,大约有数千人之众,具穿着深黑祭服,头戴赤朱色冠帽,神情肃穆。
最前方的三队为礼乐队,架着灵鼓、夹钟、琴瑟;中间的三队簇拥着一只巨型车辇,听复殿的那座黑铜九鼎置身其中,四周有香蒿、黍、稷焚烟而起,香气四溢;殿后的三队皆是手持大礼氏红章黄纹旗帜,有无数缎带随风招展。
庄珥及她的四位家臣跟着尹绍行至礼乐队伍最前方,人群一一分开让出道来。待得眼前开阔,她认出了荧惑大冲那晚见识过的六驾车辇,高头黑马吭哧地喘着粗气。
她刚一抬眼,就撞进了一双深沉凝视着她的剑目里。宗延正襟危坐,头戴黑綖冠冕,玄色上衣配有金色星辰纹路的革带,宽袖摊开在腿旁,玄色山纹下裳沉沉的铺在脚下。銮驾头顶的玄色华盖在宗延脸上打出几道光影,那黑綖冠冕似乎将他衬的更加高大了些许,庄珥不知为何心下一慌,默默移开目光,徐徐跪下:“小女见过殿下。”
宗延似乎停顿了一瞬:“领主免礼。”声音依旧低沉。
庄珥起身就见毕祁从车辇旁走过来,递给她身后的阿丘一只乌木方盒,轻声说道:“领主,此乃北岛上的火山红曜石,殿下赠予领主于祭祀时使用。”
庄珥转脸示意阿丘打开方盒,里面摆放着一支两指宽的浅白色银片,只得四五寸长度,薄薄的银片上似乎有纤细的脉络,中间镶嵌着一颗眼球大小的方形赤褐色曜石,在光线下隐隐闪动。这竟是一条项链。
庄珥莫名其妙地对着宗延做了一个揖,恭顺的说:“谢殿下。”随即谨慎地抬眼,却见宗延面无表情地瞧着她身后,她转身一看,阿丘抿着嘴皱着一张圆脸取出那只项链,抬手过来要给她带上。
庄珥将头伸了过去,总觉得有一丝疑惑,那项链的冰冷触感让她在这深秋的早晨微微缩了缩脖子。这时礼乐队西边又驶来一队车辇,领头的是庄珥那匹白马。它银白的鬃毛上挂着彩丝缎带,马鞍上钿着金涂抹着条纹朱漆,马头上戴着两只牛角装饰,角尖上挂着几只鸾铃。
随白马之后而来的一纵具是钿车宝马,朱丹其毂。宗承、宗夏、宗望次序乘于车上,皆是身着祭祀礼服。庄珥往后一看,瞧见了向婴,她心中一定,扭头给鬼木使了个眼色,鬼木双手放低,将她稳稳地托上了白马。
尹绍这时来到跟前,对宗延作揖说道:“殿下,辰时已到,各诸侯使臣已在城北玄武门列队等候。”
宗延微微颔首,尹绍右手一挥,就听见礼乐队里传来三声缓慢而整齐的夹钟脆鸣,打到宫墙上传来回声阵阵,前方四丈来高的归阙宫北门缓缓拉开,接着礼乐队中有宫、角、徵、羽四音的乐律响起,宗延身前的百余禁卫在北门口列好队,六马銮驾徐徐启动。庄珥接收到宗延递过来的一个眼神,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