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屋,我就回去。”他看着她走进了屋,才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掂量着黎巧芝说的话,虽说他“油嘴滑舌”的,可当他起誓的时候,她又急着说和他“说着玩的”,看来,她心中是有他的,只是不承认罢了。一个闺女孩儿,就是喜欢一个人,也不能直接就表现出来,那多让人笑话啊,像嫁不出去似的。这样一想,觉得她矜持得对,而且觉得她很可爱。他这样想着,高兴得不由得哼起小调来:

“一更啊里呀啊月牙没出来呀啊

貂禅美女呀啊走下楼来呀

双膝跪在地土尘埃呀啊

烧烧香那个拜拜月呀啊

为的我们那个恩哪恩哪哎了我说恩和爱呀啊

……”

他高兴地哼着,不觉到了夜校,推门进屋。屋里顶棚下吊着四盏煤油罩子灯,屋里弥漫着氲氤朦胧的光,虽不甚明亮,将就着能看清字。屋里挤满了人,有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和大妇女,也有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他们都挤在小学生的狭窄的座位上,歪着身子斜伸着腿,显得很别扭的样子。

胡国栋在点名,点到名字的人或像学生一样说声“到”,或也有随便答道:“来了。”除了请假的,基本都来了。因为,无故旷课要扣2分工。社员辛辛苦苦干一天活才挣十分八分工,这是夏天,冬天一天只挣六分工,这二分工可是冬天的半天工啊!往屋里一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吃苦不受累,谁愿意不来白白地让扣二分工呢?

胡国栋刚点完名,纪静雯就走了进来,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皮肤白净,苹果似的圆脸,看去很精明。

胡国栋向她严厉地说:“点完名了,你迟到了,要扣工分。”

纪静雯听了一怔,随即说:“这不还没上课吗?我就来了,怎么还扣工分?”

“这是早就规定好了的制度,以点名为准,点完名来就算迟到,谁都得遵守。”

纪静雯也不服气地反驳道:“制度也是人订的,你们也不能那样教条啊!”

“教条?订了制度就得严格执行,不然,你今天晚来了不算迟到,明天他更晚来了也不算迟到,还约束谁去!”

纪静雯也来了气,叫道:“你不就扣工分吗?扣吧!反正工分也扣了,我还上什么课!”说着,忿忿地转过身去,一摔门,走了。

胡国栋气急败坏地叫道:“你爱上不上,等检查你扫不除文盲,把你治到公社上办学习班你就老实了。”

她走了,屋里静下来。胡国栋说:“上课吧。”

韩文义开始给大家上课,他找出胡国栋画出的那五个字——“算义竟确酒”,写在黑板上,接着便给他们讲每一个字的意思:“算\是算账的算,还有小学生课本有\算术\就是这个算,你以后回家看到学生的课本,就认得这个\算\字了……”

这时,魏金花故意亮着大嗓门问:“一根萝卜两头蒜的蒜是不是它?”她说得满屋人哄然大笑起来。因为,她说的“一根萝卜两头蒜”是□□的话,社员们经常拿来埋汰人。

韩文义也将计就计说:“你就知道一根萝卜两头蒜,那我就告诉你,两头蒜的蒜,是二小二小,头上长草……”他一边说,一边把“蒜”字写在黑板上,“那大家把这个两头蒜的蒜也记下来,就记住‘二小二小,头上长草’,好记,记住这歌就忘不了了。”接着又给大家讲下面的几个字的意思,当讲到“酒”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刘清云说道:“刘酒癫准记住这个\酒\字了,以后喝酒,就知道这酒是怎样写的了。”

他给大家讲完,又领着大家读了几遍,就说:“就五个字,夹泡尿的功夫也记住了。大家下下功夫,好好记,大家都记住了,我检查完,就下课。”说完,让大家去读去写去记。

屋里便立即像马蜂一样“嗡嗡”起来,有小声读的,有不会读问身边人的,有写的,也有唠闲嗑的。他发现魏金花和程玉荣两人凑在一起,头靠着头,正唠得津津有味。他想制止他俩说笑,可又一想,还是算了。因为,魏金花是个无事找事的泼辣货,说她不但起不了作用,还可能引来一身臊。而程玉荣来夜校,那纯粹是消愁解闷来的。去年夏天,她丈夫外出出了车祸去世了,三十来岁,年轻轻的,突然去世,她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精神彻底崩溃了。整天茶不思饭不想觉不睡,除了哭还是哭,忧虑来忧虑去便忧虑成疾。去医院找大夫,吃药打针,一副一副的吃中药,一点效不见。医生见状,也感叹着说:\"心病还得心病医,她是受精神打击太大,还得想办法解除她的精神压力,才能好。\"道理好说,也都明白,可怎样帮她解除精神压力呢?三十来岁的人了,再找个合适的嫁了,可一时没有合适的,二是她丈夫刚去世,她也没那心思。后来有人给她哥程凤山出主意,说:“她原来就喜欢听书看戏,不如找本热闹的书,找个人给她读,她要能听进去,还可能会缓解她的精神压力。”程凤山听了,虽觉得这也不一定真能奏效,可也想不出别的好法来,就想试一试。可这得找个有时间的闲人给她读书,年老的有时间的闲人可不识字,识字的年轻人又都很忙,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韩文义。他家就娘俩,家里活不多,有时间;他又识文断字,读个闲书不在话下。他找到了韩文义,说明了情况,怕她拒绝,就恳求道:“要说,这是个苦差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你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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