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一说:“爷爷是建筑学家。下乡遇见奶奶。这房子甚至附近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奶奶上过几年学,稍认的几个字,独有一股高贵文气。两人结婚以后,爷爷偷偷教她读书。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在这里?”

“对。这是他们的新房。我父亲也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度过童年的。”

“你父亲?你很少提起他。”

“他是个文人。逃不掉文人的通病。用浪漫主义思维对待情感,害人害己。”

“你讨厌那一类人,那你为什么还去做出版行业,逼自己和他们打交道?”

他回头凝望过来:“遇见你我才知道爷爷评价奶奶所谓的‘高贵文气’是怎样的了。比起温柔妖艳,对男人更有致命吸引力。”

丛诗薇脸又泛红,忙说:“不敢当,‘浊气’还差不多。不如去高等学府找,她们出口成章,拈来全是佳句,肯定比我有‘文气’。”

他不答她。转身接掉盖在家具上的防护罩,灰尘蛮重。丛诗薇说我来帮你。按他所言,找出收纳好的毛巾掸子,又往门前端来溪水,二人同心合力,一小时左右终将各处打扫干净。桌凳几能照出人影,不觉欣慰。

忽然肚子叫了,吃饭是个难题。许从一说我们转转就回去,不必在此久逗。

奶奶的坟立在屋后百米竹林深处,和爷爷的坟茔并在一起。跟农村碑墓殊无分别,掩在杂草丛堆里,成了大自然毫不起眼的一处风光。

丛诗薇感到奇怪。他们家书香门第,老人百年后至少要在上好墓园找个风水宝地。

“他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常说人死后不过一抔黄土,随天际撒了最好。奶奶陪伴爷爷四处漂泊,国外求学深造,各地主持工程建设,直到后来被聘为川大教授,靠多年积蓄,买了吊脚竹楼才相对安定下来。我在那里出生,出生没多久,爷爷就死了。我不知道原因,爸妈也不会提起,奶奶只肯跟我说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每年会带我来这里祭拜。葬于此地是爷爷的愿望。奶奶因为舍不得我才同意住在吊脚楼里,说要等我长大娶了媳妇,她就回来守着爷爷。”

许从一眼神业已湿润,哭腔明显。

“我从前是个很乖的孩子,奶奶在我十五岁时过世,那时候我父母已经离婚六七年,父亲居无定所,母亲常年在美国。他们回来办了丧后,问我打算。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陪着奶奶。她刚下葬那会儿,我偷偷跑回这里呆了三四天。没有人,晚上风声阵阵,树叶婆娑,鬼影憧憧,断断续续听见许多怪声,像魂魄在奔走呼号。”

丛诗薇握住他的手,眼睛里堆满柔情。

“那以后我常常做恶梦,把自己抛在荒原上,找不到明灯,找不到奶奶,找不到亲人。遇见你以后,你就成了我的明灯。”

她显得惶恐难安,自觉大受抬举。

祭拜完两位老人。天色阴暗下来。

“咱们尽快回去吧。”

天气预报真没个准。明明晴天,转眼刮起大风,刚回到屋里便已飘起雪絮。

其实蛮想多待会儿,只怕她受饿受累,故表现得着急些。

诗薇反倒泰然:“我们不回去了。我看这山里到处是宝贝,荤的素的都有,不如学学古人,野餐一顿。”

许从一越发知觉了她较其它女子不同之处。看她四处找工具,真要去挖野味的架势,不觉笑出声。当真寻到冬笋和野油麦菜,神气地抱给他瞧。那小鹿一样的表情使他移不开眼。

他爱的样子她都有,或者说她所有的样子他都爱。

厨具虽然陈旧,拾拣出来还能用。没有油盐,煮一煮就当吃了一回素食餐,且有益健康。

“你吃惯沙拉,口味大抵差不多的。”

许从一说:“你弄着,我去去就回。”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身上落了雪屑。手里提着一只肥大野鸡,臂弯抱着一瓶蜂蜜。

丛诗薇吃惊得差点跳起来,问他哪里来的。

“奶奶以前养过蜜蜂。人虽不再了,蜂却养成回巢的习惯。每逢春秋cǎi_huā放蜜的好时节,总一群一群回来。我前几月来看望奶奶,顺便刮了几瓶蜜藏在一棵大树上。那树是我的伙伴。”

“野鸡呢?”

“野鸡是我打的。”

留意到他背后背着一把猎/枪。

“枪是爷爷自制,用来狩猎山中野味。”

她怀疑放置这么久的枪还能用吗?

“我在国外系统学过枪械原理知识,最基本的保养维护,比如防潮去湿还是懂的。”

看她神情凝重,忙问怎么了。

她眼睫下垂,嘴角挽出一抹惨淡笑容。“男人似乎天生对枪有一种无解的迷恋。”

“你想起他了。”

她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私藏猎/枪也是犯法的。”却也不去管他如何处置。许从一自去处理野鸡,然后到厨房准备餐食。

没有油盐,仅用蜂蜜调味。

所有不起眼的东西经他出手都变得相当好看。明明极其普通的简菜摆盘出来立刻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你应该改行当厨师。”

“我有这个打算。”

她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属于天之骄子那一类人的,名副其实的社会精英。做事轻松成事不费力。想来想去,始终难以相信他真会爱上自己。

晚上二人同睡一床。压箱底的被子,抖一抖,勉强用着。

“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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