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玞被楚昭华护送回去,管城雪一手敲着轮椅的扶手,一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漫不经心地开口:“殿下让我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也希望殿下将来不要违反自己的诺言才好。”原本层层叠叠的书架后面发出了一声响动,几面书架整整齐齐地移到两旁,露出了后面的密室。

李毓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弯下腰,正色道:“如违此誓,神鬼不容。”

管城雪笑了一声:“那就好。只是殿下……这位周御史可是新太子的长辈,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站在你这一方。你为何就非要咬住他不放,想要他为你所用?”皇帝的直臣最讨厌什么?恐怕就是楚王殿下本身了。说得再是光明正大,出发点也还是无法掩饰的篡位夺权。

管城雪对于这位盟友还处在审慎阶段,他背负着蜃海城万条人命,是万不可有失,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也时刻准备着反戈一击,最多用自戕来谢罪罢了。他的想法,李毓难道就猜不到吗?

他并不这样觉得。相反,正因为他是个难得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又不该做什么,才不会有意气之争。

他们彼此心怀鬼胎,却又惺惺相惜,正好达成了一个平衡。

管城雪是不打算请他坐下了,可是他也不打算一直弯着腰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说话,他环顾了一下周遭,并没有多余的椅子,便直接转身坐在了窗下的榻上。李毓道:“成武二十二年,周御史弹劾六部三人,这三人全部都是我的人。成武二十四年,他又带着御史台那帮杂鱼,弹劾我五回,把我斥为朝廷之毒瘤,可惜最后没能找不到切实的证据,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被人同一个人弹劾了这么多回,我若是还不了解对方,那我就蠢货了。”

管城雪呵了一声。周玞自然是斗不过李毓的,从前斗不过,现在还是斗不过,并非周玞太蠢,而是对手心太黑。

“周玞此人,虽位极人臣,却还有一腔可笑的情怀,他既做不到一路黑到底,也做不成真正的清流,他对我反感,却不是因为我是李旈登基路上最大的阻碍,而是君臣父子之见。”他笑了一声,“要动摇他的心性,其实最简单不过,只要他对父皇的决定感到动摇和失望,那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你迟迟不与李骞正面交锋,甚至愿意冒险留在这里,并非为了什么天下民生,而是为了动摇人心。”

“不错,虽然初衷并不磊落,可结果还是好的,这样不好吗?”

管城雪扬了扬嘴角,冷笑说:“我只知道,人心是算计不来的。”

李毓道:“大概吧。”

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心黑的人,看什么都是黑的。

他忽然站起身来告辞:“夤夜已深,不该再打扰城主。不出五日,必将实践承诺。”他推门出去,正看见楚昭华送完周玞又折转回来,她是来接他的。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人接,也不需要人保护,可是做这些的人是楚昭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为何还要再走一趟?特地来接我吗?”李毓笑道,“其实不必这样麻烦……”

“来接你,还能跟你多待一会儿。”

他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过几日就能离开这里了。我听季凛说,这几日你也跟着一起搬粮食,还搬得挺不错,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楚昭华好奇地问:“不是哪样?”

“不会偷懒的不是聪明人?”

她不禁也笑,虽然山上的日子异常清苦,可现时今日回首,才会发现,那曾经记忆里清苦的日子才是最后的世外桃源。她从前觉得自己起步很高,总有低谷,人的一生就是这么起起落落,后来发觉这还是错了,她的起点是被低估了,而她的低谷也就一路走低,再没有起来过。

李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笑容,竟是看住了,忽然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只轻轻触碰,就立刻分开:“明日就把人都放了吧,别整日跟那些酸腐待在一起。”现在放,火候还差一点,不过也能将就,可他没耐性了。周玞在管城雪这边碰了壁,只是这墙壁不太实,撞了不疼。现在要从蜃海城内部分化是不可能的,火候还不到,等到李骞那边占据上风,再提分化就会容易得多,毕竟管城雪的决策都是从百姓的角度来考虑的。

所以他现在需要逃出去。

可是他第一不会功夫,腿脚也不快,第二在身边伺候的小厮已经被关到他找不到的地方,身边连唯一的帮手都没有了,这的确很困难。他借着补充如何安置蜃海城百姓的文书的由头,在那个叫陈溪的少年凌霄卫的陪同下出门体察民俗风情,两日下来,他已经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日晌午都会有人出城去修补阵法,因为人手不足,去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他们连易经都没看过一遍,通常要劳作到日落西山才回。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十分疲惫,监工往往连人数都懒得数,的确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他把安置民生的策略补完了,便很自然地和陈溪提出想去阵法那里看看。陈溪少年心性,对这些阵法本来就很感兴趣,一听周玞想去看,开始还有几分犹豫,再加上这几日相处下来,周玞的确是教导了他很多的事务,他有点不忍拗他的兴致。

楚昭华虽然已经袖手不管,但终归有点不放心,一路跟着他们进进出出,听见周玞一会儿鼓励他将来要当个将军,一会儿又道当将军要学的东西很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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