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渊能这么“算计”圣上,逼圣上,是因为他了解圣上,又因着前世的经历,他知道圣上心里的那根线到底在哪儿,明白此时此刻,圣上对他能防到什么地步、又纵到什么地步。
这是他拿上辈子的命换来的经验。
可,孙宣不同。
蒋慕渊一面把折子交还到孙宣手里,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的神色。
他了解的不止是圣上,还有孙祈和孙宣。
孙祈心思不少,但做事时很直接,颇有些横冲直撞、顾前不顾后的意思,若不然,前世也不会因着身边的女人太多又摆不平而被圣上敲打了,但凡有些手腕的,又愿意费心思去整理的,断不至于平衡不了后宅,甚至把正妃都气得不肯替他管的地步。
孙宣与孙祈的性格不一样,虽然心思同样不少,但做起事情来,孙宣容易犹豫,小事情上还算有些决断,面对真正的大事儿,容易裹足不前。
虽然,今生跟着兄弟们一块来文英殿学政,他对太子之位的心思一点点表达出来,胆子、见识比上一辈子长进了许多,但毕竟年纪轻,骨子里还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办法那么快做出改变的。
仅仅是孙宣一人,哪怕他察觉到了圣上有心让手握大权的臣子的家眷进京,而孙祈又先他一步抓住了一个机会,他也不会在御书房里直接提出这项提案来。
他的手脚没有那么快,即便他意识到这么做有好处,依旧会来来回回犹豫好些时间。
这一次,反应如此快、又如此果决……
蒋慕渊想,应当是孙宣的身后有得他信任的人辅佐他了。
这也难怪,别看明面上圣上偏爱孙睿、孙睿又有大才,但不等于其他皇子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圣上既然已经吐露了立太子的意思,那谁都可以来争一争。
孙睿的身边不缺能干之人,贸然去投靠,别说能不能得重用,连用不用他都是个问题。
孙宣、孙祈等人则不同,他们缺人才,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想要搏一把赌个大的,此时先行一步选择主子,倒也是寻常事。
现在看来,孙宣身后的那个人,摸得清孙宣的脾气,也能说服得了他,才让孙宣此时壮着胆子大步迈进。
思及孙宣先前几次看似大胆的举动,蒋慕渊估摸着其中恐怕也有那人指点的痕迹。
蒋慕渊垂下眼帘。
孙宣不是个做皇帝的好人选,他才干不足,但他真若肯好好听一位能人的话,有一群出色的食客替他谋划,过了十年八年,恐怕会有长足的进步。
当然,前提就是听话、肯思考。
这么一比,孙宣其实比孙祈听话多了。
孙祈就不是一个有耐心听食客们比划的。
就是不知道,孙宣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听风这些日子收集的讯息里,缺了那么一环。
午后,宁国公府的马车出了胡同,直直穿过了东街。
这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候,虽不至酷暑,但下午在日头下晒一会儿,还是会出一身汗。
行人们都避着日头,饶是最热闹的东街,此时也有些打奄儿,也就几家茶馆、酒肆的大堂里才有活力。
说书先生们今儿也不说秦始皇炼丹的事儿了,只讲顾家军奇袭北狄大捷。
昨日就有传言了,但只有个大概,知道大胜了,又砍了安苏汗三个儿子,可这一仗到底怎么打的,还是缺了些激动人心的过程与细节。
傍晚时,施幺把新消息卖进了素香楼,东家乐得嘴巴都裂到了耳朵根,晚市的生意一直好到了半夜打烊,就今天这么大的太阳,中午都聚了不少客人来听。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除了一两个跑堂的小二哥,余下的人手、包括说书的先生,都在角落歇着呢,要养精蓄锐,等着做晚市。
客人们自顾自聊着,他们习惯了素香楼的气氛,就要了一壶茶,一点儿花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面熟的客人说话。
“都道要讨个好彩头,要拿喜事冲一冲,老汉先前总想着,何时能来个大喜事,结果,好家伙,大伙儿盼着的立太子还没影,小公爷从北境就带回来一个大胜。”
“可不是,那群鞑子长年累月犯境,跟蚊子似的一年烦了又一年,这下好了,总算能消停了。”
边上有年轻些的,问道:“真能消停了?不会趁着咱们打南陵去了,就再来偷一回屁股?一南一北,真一块打起来,这可吃不消。”
“打不过来的,”老汉道,“都说安苏汗年纪大了,身体不行,几个儿子斗得就厉害,这下一死死三个,还死得那么憋屈,安苏汗吐血都要吐一面盆子。且等着看,他剩下那几个儿子、孙子,内耗都耗死他们。”
“不止儿孙,还有其他部落那些人呢,”边上人补了一句,“当年都打不过安苏汗,被安苏汗一个人压了那么多年,谁心里没有怨气?安苏汗若老当益壮,他们自然不敢动弹,可安苏汗不行了,剩下的那几个儿孙远不及他,人家哪里还会服他?”
草原上的部落,都可以自封个大汗出来,能不能服众,掌管了多少部族,全看自己本事。
安苏汗能一统草原的日子,眼看着是要过去了。
他们真正内耗起来,哪有工夫南下找麻烦,先把其他部落打服再说。
“都会有那心思?“年轻的又问。
老汉哈哈大笑:“想想当年躲在地窖里不出来的南陵王,连他的儿子现在都有了反心,草原那等蛮夷之地,离心不是很正常吗?圣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