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朱氏一面看向了顾云熙。
因着圣上要鼓舞勋贵子弟们奔赴北地,顾云熙在御书房里那番慷慨激昂的话,自是作为标杆传了出来。
那句“男女皆能战”,激得百姓都热血激昂,对顾家刮目相看。
朱氏自然也听说了。
别看顾云熙在府里时,嘴上让她“不许瞎凑合”、“莫要去添乱”,可在御前被质疑时,他会直截了当地说出那么一番话,他看的到家中女眷们的傲骨。
朱氏想,她要对得起这份肯定。
顾云思看着朱氏的眼睛,颔首应了一个“好”。
定下了明日一早启程,此刻自是不再耽搁,各自散了去做最后的准备。
顾云思随傅敏峥回太师府,离开前,沉沉看向单氏。
单氏上前去,一把拥住了女儿,低声道:“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但眼下状况,谁也说不明白,总要回去弄清楚了再议。我会再与云宴说一说,你且安心。”
顾云锦把徐氏送回了四房,转身出来,蒋慕渊在院子外等着她。
天色已经极暗了,虽有月光,还是不够清明,蒋慕渊问沈嬷嬷要了盏灯笼引路。
一手提灯,一手牵着顾云锦,两人不疾不徐往外头走。
顾云锦垂着头,道:“都说回门这日要赶在天黑前回去,我们却拖得这么迟了。”
“事出突然,”蒋慕渊轻叹,垂眸看了顾云锦一眼,道,“我也是明日跟着你哥哥他们一块先行,抱歉,才刚成亲,就要留你一人了。”
“也是为了我娘家人……”顾云锦说完,脚下却叫碎石子一绊,好在是蒋慕渊拉着,她下盘又不虚,踉跄了两步,也就站稳了。
蒋慕渊确定她站直了,手上才松了些劲儿:“当心脚下。”
顾云锦想点头,看着被笼在黑夜里的宅子,在心里憋了一整天的话,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想一块去。”
蒋慕渊挑眉。
顾云锦道:“我的骑术练得不差,赶路时不会拖后腿,我的武艺虽不能上阵杀敌,但与嫂嫂们一块寻人自保应当足够。
我今天一直在想,我这两年认真习武到底为了什么,不仅仅是强身健体,强身健体可不用练枪法棍法,我什么都想学,什么都要练,只是因为我姓顾,我是镇北将军府的姑娘。
四哥哥说得对,顾家子弟,无论男女,皆能战。
哪怕今日的我还不能够应战,我也不该是躲在后头的那一个。
我也应该、也可以为了北地去做些什么。
而且,真的寻到了勉哥儿、栋哥儿,两个嫂嫂的担子很重,我能帮着看顾、分担一些,也是好的。”
顾云锦从前的确不喜将门身份,但经过了起起伏伏,她最终明白,是她的出身、她的经历,组成了全部的她。
她不该也不能割舍掉任何一部分。
欢喜与苦难一样,都是历练和成长。
今生,最开始扎马步时,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的拳头能打人狠一些、痛一些,可在不知不觉之间,想法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她彼时没有细究,直至今日回想才有所顿悟。
她骨子里流着的毕竟是顾家的血。
而且,还有那个梦。
“我能找到云妙的吧,我想去找到她,带她来京城。”顾云锦抬起头来,沉声道。
映了月光与烛火的眸子很亮,蒋慕渊从顾云锦的眼睛里,读到的是果敢。
他突然想到了前世的岭北白云观,他记得顾云锦提及亲人时的后悔,正是因着当年没有主动地向家里人示好、寻求和解、辜负了他们的真心,才会在生命的尽头那般失落。
现在,顾云锦又一次站在了选择的两端。
倘若他阻止了她,不许她跟着去,那么最终,留给顾云锦的也会是遗憾、后悔,和无尽的执念吧。
那种滋味,蒋慕渊一样品尝过,他在前世顾云锦病故后的每一年里,都在为了没有坚持带她离开岭北而后悔。
明明已经看出她时日无多,若带她入大城、寻大夫吊着她的命,等御医赶到,是不是她会有一线生机?
念得越久,想得越多,后悔和遗憾就越深。
蒋慕渊已经经历过一回了,他不希望在往后的岁月里,顾云锦也被执念所困住,为她今时今日没有替北地做些什么而后悔一生。
明明,她昨日在见蒋卢氏时,就说过想起了自家祖母;
明明,她新婚夜时说她梦见了顾云妙,梦见了将军府。
蒋慕渊应过带顾云锦回北地看看的,出了这等事情,错过了这一次,往后即便再去,又是不同了的。
一瞬不瞬地,蒋慕渊看着顾云锦的眼睛,颔首道:“那便去吧,只是一样,跟好嫂嫂们。”
顾云锦紧绷着的肩膀松了些,蒋慕渊答应得比她设想的还要容易。
不用长篇大论,不用彼此拉锯,她说了,他便懂,这是理解、也是信任。
彼此之间互相相信,才能毫不犹豫地让她奔赴北地,虽有担忧,但也知道她能做什么、做多少。
蒋慕渊见她放松下来,不由也弯了弯眼:“既然定下了,告诉他们一声吧。”
顾云锦应了,两人一道往回走。
徐氏屋里,依旧亮着灯,见顾云锦回来,她讶异极了:“可是担心北地?”
顾云锦上前坐下:“我与小公爷商量过了,明日我也回北地,因而来与太太辞行。”
徐氏愕然,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云锦:“你……想好了吗?”
顾云锦点头:“想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