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睿在府里时不喜身边有人伺候,邓公公禀过了事儿,也就退下了。
小内侍扶着邓公公,小心又仔细。
这是邓公公收的义子,他看着顺眼,也很忠心。
小内侍面对孙睿时胆小又谨慎,对着邓公公倒是话多了些,压着声儿问:“义父,小公爷‘傻’,不就是我们殿下更厉害吗?怎么殿下又说不一样呢?”
邓公公笑了笑:“矛与盾的故事听过没有?殿下是矛,小公爷是盾,当然不一样。”
小内侍若有所思,半晌,又道:“小公爷虽然离京了,殿下就不担心,他另外安排了陷阱吗?”
“不用担心,”邓公公解释道,“殿下再差也就是闭门思过,圣上和皇太后一两年内不会夺了殿下性命,小公爷布再多的陷阱又有什么意思?
反而,多做多错,一个不小心叫殿下寻着机会,指不定就翻身了。
你且看看,大殿下、五殿下近来还敢往殿下这儿伸手吗?都不敢。
连大殿下他们都能弄明白的事儿,小公爷又岂会犯错?
这局势再浑,小公爷也杀不了殿下。”
小内侍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他想问问,为何三殿下被禁足在府中、甚至一两年后可能就丢了命了,殿下和义父怎么就半点不着急呢?
此时不就是该想方设法的脱离困境吗?
真等着到时候一杯毒酒上路?
邓公公没有管小内侍在想什么,他自己在想,小公爷固然杀不了殿下,可殿下其实也杀不了小公爷。
殿下也好,小公爷也罢,欺君罔上的事儿谁都没少做,彼此心知肚明的,偏偏也就是个心知肚明,拿不出证据把对方摁死。
否则,无论是三殿下当时炸两湖堤坝,还是小公爷趁着圣上太庙祭祖时让燕清真人当面喝骂虞贵妃撑不起西山的百年香火……
都是要命的事情啊……
殿下前回对孙禛不计后果的出手,风险其实极大,要不是运气好,皇太后拦住了圣上,那也就只杀个孙禛,就把自己的命给折里头了。
当时是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眼下不能如此,也不至于如此。
殿下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趁着小公爷不在京中,让圣上再多吃些苦头。
转眼便是中元节。
孙宣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他的母妃是“意外”身亡,他要请道士来祈福,至于银钱,从他私库里拨出来。
话说到了这份上,圣上再是不情愿也只能点头。
明明前朝后宫隔了半座宫城,可这一夜,圣上半梦半醒中,愣是听见了道士们诵经的声音。
一场场纠结的梦境围绕着圣上,等他惊醒过来,中衣都湿透了。
圣上没有叫韩公公进来,自己踉跄着走到桌前,灌了一壶冰冷的茶水,才觉得稍稍好受了一些。
层层幔帐垂着,挡了明月光芒,透到最里头,只余昏暗的影影绰绰,偏幔帐随着夜风微晃,影子跟着变幻起来。
圣上死死盯着角落,那里好像站了个人,直勾勾地一瞬不瞬盯着他。
“谁?”圣上问了声,没有回应,他不由提高了声音,“谁!”
韩公公此刻才光着脚跑进来,没来得及到跟前,就听见哐当瓷器碎裂的声音,他缩了缩脖子。
“圣上,”他道,“奴才先点灯?”
圣上喘着粗气应了,等灯光亮起来,他才看清楚,那个角落是一只置衣架子,上头挂着他的龙袍。
精美华丽的龙袍上,沾了茶水,颜色深了一圈。
明明是他极其熟悉的寝宫内殿摆设,可刚刚那一瞬,他愣是没有想起来,那里不会有人,只有衣袍。
韩公公收拾了所有,又伺候圣上歇下。
幔帐垂下来,圣上却道:“不用吹灯。”
隔着床罩,光线并不刺目,只是圣上依旧睡不安稳。
他的梦境里,出现了穿着龙袍的人,不再是站在角落里,而是站在他的跟前。
他大叫着喝骂,骂对方篡位,骂了许久,却看不清那人模样。
无论他怎么仔细去看,都看不清楚。
圣上再一次从梦中惊醒,睁眼到了天明。
虽是精神不济,倒也没有荒废了朝政,圣上依旧每日上朝,看文英殿送上来的折子,一一批复。
近来最是受罪的反倒是孙祈。
圣上几乎是隔上一两日就把他叫进御书房里骂上一顿,朝堂事、家务事,时不时让他讲一番政见,但凡讲的有一两句不对的地方,便是一通骂。
孙祈烦闷过,叫刘婕妤与正妃宋氏一通劝解,倒也渐渐放宽了心。
圣上骂他,是觉得他还能扶一把,若是没有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又何必这么操心呢?
孙祈会挨骂,也是自己能力不足,达不到圣上的要求,他必须努力再努力,认真体会三公与朝臣们的指点,才能让父皇放心。
眼下,圣上最关心的显然是银子调转状况。
蒋慕渊去了南陵,至今没有传回好消息,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毕竟南陵那儿,寻到了就是金山银山,寻不到就是一个铜板都听不见响。
反倒是蜀地的清算,陆陆续续能有些收获。
只是这收获,委实算不得多。
孙祈看着地方府县报上来的初步数据,心里直发冷,就这么些,虽说蚊子腿也是肉,但它不能填肚子。
圣上对这数字也很不满意,只是蒋慕渊先前就铺了路,圣上全怪到乔靖脑袋上去了,倒也没有指责底下府县办事不利。
七月下旬雷